台下顿时喧闹不止,几千粉丝的祝福连成片,几乎把房顶掀翻,霍予安的眼眶蓦然红了,鞠躬退场。

  回到后台,还没来得及和队友以及裴惜晴姜珩几人表达感谢,就看见助理拿着他的手机,表情十分凝峻地走来。

  手机上还在接通着电话,霍予安递到耳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听见小林阿姨说:“岁岁不见了!”

  “什么?!”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霍予安双腿一软跌进了休息室的沙发,全世界仿佛在刹那间静音,只剩下急到哭的小林阿姨磕磕绊绊地说事情经过。

  “我今天下午四点半,照常去幼儿园接岁岁,但一直等到五点,还是没见岁岁从幼儿园里出来,幼儿园找遍了也没有,看了监控,他跑到监控死角就没再出现过了……”

  霍予安撑着手边的架子逼自己站起来,踉跄地朝门外走去,夺门而出时立刻朝电梯飞奔而去,脸色苍白地问:“报警了没有?”

  “报警了,我现在在警局,警察在查他的行踪……”小林阿姨几乎要崩溃了,“都怪我,我发现太迟了,如果岁岁真的丢了……我怎么面对小暮啊?”

  站在电梯间中,凝视着不断下降的数字,霍予安心惴如鼓,浓稠黏腻的绝望让他透不过气。

  紧跟着他的助理拿了他的毛呢大衣外套,怕他在这冰天雪地里只穿着一件T恤会着凉,将外套披在他身上。霍予安双目赤红地回头看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将外套解下来,挂在臂弯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肩膀上一瞬而逝的重量唤回了他的理智,他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定海针,谁都能乱,唯独他不能乱。

  电梯抵达负一楼停车场,霍予安跟着助理匆匆朝保姆车走去。

  坐上车,刚开口让助理开去警局,霍予安的手机又响了。

  是DZ团工作室里的工作人员。

  霍予安要给霍家父母和姐姐打电话,让二老一起帮着寻找,接到工作人员的电话,他以为对方要问自己的行踪。

  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这种不紧急的电话他本来打算挂断,但心慌导致手发抖,霍予安将挂断按成了接通。

  下一瞬,工作人员年轻女孩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

  “安哥,你还在酒店里吗?我在工作室里碰到你的儿子岁岁呢。”

  助理惊得急刹车,把副驾驶上霍予安的脑袋磕在下午下车前被打开取物但忘了合上的储物盒上。

  霍予安把脑袋从敞开的储物盒里拔出来,把盖子合上,来不及谴责助理,捂着被磕红的额头,高声问电话另一头的年轻女孩:“你说什么?!你碰到岁岁了?!”

  “是啊。”

  女孩把手机从脸侧拿开,隔着一段距离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岁岁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爸爸,这里是你的工作室吗?”

  懵懂天真,奶声奶气,丝毫不知家人已经为他的忽然失踪急到人仰马翻。

  霍予安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

  -

  赶到工作室楼下时,积蓄了一整天阴云的天空终于不堪重负,洋洋洒洒地飘落着雪花,碰到地面就融化成了一滩水。

  霍予安和小林阿姨几乎同一时间到达。

  顺着工作人员在方才电话里的指示,上楼赶到他的休息室,一开门,空调热气扑面而来,工作人员为岁岁拿了一些零食,还为他冲了一杯热牛奶,小幼崽坐在沙发上吃的正香。

  霍予安冲上前将岁岁抱住怀中,心有余悸地检查孩子全身上下有没有受伤,确认他完好无损后,从接到小林阿姨电话那一刻起的担心受怕统统转化为怒火。

  五指并拢,在岁岁猝不及防之时,用力朝岁岁的屁股拍下。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自己从幼儿园跑了?万一碰到坏人了,你让我和你爸爸,还有小林阿姨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

  霍予安哪怕当了爸也没个正行,平时从来不在岁岁面前摆架子,用裴秀榕的话来说,就像是大孩子带小孩子。但今天这一遭着实把他吓得不轻,霍予安罕见地摆出严父的姿态,势必要让孩子长教训。

  一时之间,岁岁被他的疾言厉色和打骂吓蒙了,当痛感顺着神经末梢传递到大脑时,他蓦地哭出声,从霍予安手上挣脱开来,想要躲到小林阿姨怀里。

  但小林阿姨同样掩着泪狠心地别开脸,说:“孩子,你真的把我们吓得够呛。”同样不像过去简暮想要教训他一样地护着他。

  岁岁隐隐约约知道自己似乎错了,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爸爸说,每年都要把我画的画送去给一个人,如果他没法亲自送,我就要在每年的今天,把我的画送到这个地址。”

  岁岁哽咽着说,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递到霍予安面前。

  这张纸在他的掌心里攥了一整天,纸张皱皱巴巴的。爸爸写过的原稿,他舍不得用,于是自己誊抄了很多份,放在自己房间里的小盒子中。

  爸爸从来没把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告诉他,可能是在等他长大,等到他足够能听懂那些话的那一天,没想到还没等到那个时候,爸爸就没法亲自将东西送达了。虽然不知道缘由,但爸爸的话,岁岁都会很认真地听,而且遵照执行。

  霍予安从岁岁的手中接来纸条,将揉皱的纸张抚平,上面被岁岁稚嫩的字迹规整地写上了他的工作室地址。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拧着眉的霍予安骤然瞪大眼。

  再次看向岁岁时,眼球充血,只要眼睫稍稍一抖,眼眶就会兜不住泪水。

  他小心翼翼地问:“宝贝,你说爸爸要你来送什么?”

  岁岁从小书包里拿出了一叠画纸,霍予安翻了几页,便快速起身走到架子旁,取下放在最顶上那层的塑料箱。

  打开,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手绘画,按照年岁排序罗列整齐,其中一些特别喜欢的,曾经被霍予安裱了画框,挂在工作室的走廊上。和画放在一起的,还有六个大牌礼品袋的首饰盒。

  将岁岁送来的画卷和箱子里的手绘画放在一起的一瞬间,一种仿佛子弹正中心脏的麻痹感险些把霍予安击穿。

  捡到岁岁的工作人员蓦地捂住嘴,错愕道:“原来这么多年安哥收到的画,全都是岁岁画的,那么和画一起送来的Cartier……”

  是的,Cartier,无尽的爱和承诺,同样都是简暮未曾出口,但从未落下的不间断的爱意。

  大脑中控制情感的中枢已经彻底作废了,分不清究竟是感动还是心酸、心疼、懊悔,或许全部都有。

  原来简暮从来没有真正离开,原来他一直以另一种方式出席着岁岁的成长……原来他曾遗憾的一切,简暮都在努力将他心里的坑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