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颖和他一起笑,眼底是深埋多年的怨毒和浓恨,恨不能把这个人撕裂搅碎。

  “但现在生不如死的人是你,曾经再怎么意气风发叱咤风云又如何,你如今也只不过是一个半身不遂、老态龙钟、软弱无能、任人摆布的废人。”

  “你从我身上、从徐家骗来钱财终究要物归原主,陇峯被小暮接手,你被小暮困在老宅六年,又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徐乐颖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压下了眼角那一抹含着陈年伤痛的泪光。

  当年十八岁的她懵懂不知事,知慕少艾,情窦初开。

  她与简钺诚同班同学,是简钺诚先追求了她。

  他们也曾互相珍视,浓情蜜意过,后来为什么变了呢?

  似乎是从她的母亲开着车,为她送来假期落在家里的作业开始。那个年代哪怕是车,都鲜少有人开得起,更别提那是一辆进口豪车。

  简钺诚对她越发体贴入微了,年少的简钺诚不似现在瘫痪在床的老态龙钟,当年他丰神俊朗,徐乐颖不是圣人,她顶不住攻势,几乎要溺毙在他营造的温柔假象里。

  她是omega,在一场学校的联欢会上中招,被男友简钺诚所救,被简钺诚标记。

  后来便是婚后长达十余年的精神软|禁,徐乐颖被他榨干最后一滴价值,与他的情人一同从顶楼跃下,昏迷之中被父母拿出早在婚前就签署好的标记清洗同意书,被强制清洗标记,得以清醒。

  徐乐颖不曾怪过简钺诚在婚前婚后的变化。

  这人本就自私自利,利益至上,利欲熏心。

  是她看错了人,枉顾父母阻拦,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

  “我好像不用再恨你,也不想再恨你了,但我现在见到你,还是忍不住想要拿一把刀子,扎入你心脏的冲动。甚至在路上与任何一个alpha擦肩而过,我也会想象他们被凌迟被处死的样子,实在是大快人心。”

  “你刚回国吗?”简钺诚忽然无厘头地问了一嘴。

  徐乐颖不意外他知道她这些年都在国外,坦诚点了点头:“我在全世界到处跑,当动物保护志愿者,当教育志愿者。”

  很多年前她就恨够了,她宝贵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恨一个人渣上。

  徐乐颖仔细思索规划后,开始全球旅行。后来偶然接触到国际志愿者团队,便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开启她长达将近十年的志愿生涯。

  这是她为自己的后半生,为她的孩子,为她年幼的孙子祈福积德。她过得半生坎坷,只希望后代能够顺遂平安。

  徐乐颖笑着,但笑意只是虚伪地挂在脸皮上。

  她说:“这些年我越来越喜欢动物,因为动物的世界很简单,不会像你一样让人恶心作呕。”

  “我还当过很多地方的支教老师,我教过无数omega和beta孩子,我和他们说alpha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是这个世界上最卑劣的物种,是阴沟里的老鼠、臭虫,omega不应该依附alpha而存在,在没有alpha的世界,omega只会更加自由、有思想、更强大。”

  “我成功唤醒了他们的O权意识,很多孩子学会了反抗独裁的alpha父母,很多老师学会了抗拒他们暴躁的alpha丈夫,对暴力说不。”

  “alpha是强权、恃强凌弱、暴力、丑陋的人性的代名词,是人类进化的失败品。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我就要让omega对alpha说‘不’!”

  在alpha前夫面前,徐乐颖毫不掩饰自己对alpha的敌视和仇恨。

  “哈……哈哈哈……”简钺诚注视着她浮现出魔怔癫狂的神色,比日光还夺目耀眼的容颜也微微扭曲,他猝然笑了起来,笑声粗噶。

  徐乐颖眼眸中的狂热褪去些许,疑惑地垂眼看他,与简暮相似的秀美眉宇微拧,真挚地迷茫他在笑什么。

  “看来真是刚回国,还没来得及了解国内的消息。”

  自从六七年前身体垮掉后,简钺诚的心情再也没有像此刻这么舒畅过,许久没有这么狂肆地笑过了,眼角抑制不住地流落生理性泪水,在泛黄的枕头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瞪着眼睛,眼里报复的痛快呼之欲出,说:“你还不知道吧,你引以为傲的儿子,和一个alpha,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你那宝贝外孙,是你儿子和alpha生的!什么狗屁温白,那是你儿子用来忽悠你的幌子!”

  “你痛恨alpha,恨不得把全世界的alpha都杀了,但你的亲儿子为了一个alpha把你背叛的彻彻底底!”

  “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第141章

  夏虫在枝叶间声嘶长鸣,树影婆娑,在室内落下满地斑驳。

  半梦半醒之中无意识地歪过头,从脸上滑落的书本砸地的闷响,以及眼前没了遮挡骤然明亮的光线,让简暮猛地惊醒。

  除却窗口的风铃随风发出叮啷响之外,满室寂静,书房散发着书墨和木质家具的馨香,令人心宁神和。

  简暮探身从地上捡起书,身下的摇椅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地摇摆,他抱着书躺了回去,按揉午睡后酸胀的太阳穴,感受从窗口铺洒进来的热烘烘的阳光烤着下半身。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忆起这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温泉山庄,自打从医院治疗回来后,霍予安和父子二人的精神都不太好,加上天气逐渐燥热,简暮便趁着周末带父子二人来山庄短暂地度假。

  今天是周日,今晚就要返程,现在霍予安和岁岁大概正在泳池里玩水。

  似乎无论是反应力,亦或是记忆力,都比从前更差劲了,简暮失神地想。

  而且似乎比平时更加嗜睡一些,每晚早早就躺下,原本的生物钟也失灵了,每天需要定十个闹钟,他才能准时到达公司。

  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他今天早上睡到饭点,吃了饭又接着睡,睡到现在。简暮看一眼墙角的古董摆钟,现在是下午两点多。

  霍予安还以为这是他有孕的讯号,想要送他去医院检查,被简暮笑着拒绝。

  他腺体和器官状态极差,这辈子可能只有岁岁一个孩子,怀孕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简暮清晰地知道自己的身体可能出现了问题。

  缓过了午睡后太阳穴的酸胀,简暮想要站起来去找霍予安和岁岁,然而刚直起身的一瞬间,后颈袭来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刺痛。

  自从与霍予安重逢,这样的刺痛已经许久没有犯过了,简暮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代表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