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怎么不吃。”霍予安愣了愣,说,“刚才光顾着给岁岁夹菜,没顾得上吃而已。”

  他把本打算递到简暮碗里的蚝仔煎蛋递到自己嘴前,筷子停驻微不可查犹豫了一瞬,随即仿佛做足了心理建设,受刑一般眼睛一闭塞进嘴里。

  一口香咸鲜的蚝仔煎蛋入口,口感层次丰富,煎蛋和生蚝都去掉了腥味,只剩下鲜香。

  可霍予安的脸色逐渐变差。

  他深吸一口气,也没管这口菜还没嚼透,就囫囵往下咽。

  简暮见状不对,立刻起身走到办公桌边,慌乱之中也来不及倒新鲜的水,把桌上他喝过的茶水拿来递给霍予安。

  霍予安一饮而尽,终于勉强压下那反胃感,他绷着脸,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见简暮心疼地看着他。

  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了,但霍予安强撑着笑笑,尽管笑得十分惨淡。

  “我没事。”

  埋头吃饭的岁岁也察觉到他的不适,担忧地问:“安爸爸不舒服吗?”

  见岁岁堆成山的菜已经被消耗掉了山顶,霍予安给他夹了块冬瓜,重新给他满上。

  “爸爸没有不舒服。”

  “可是最近看到安爸爸在吃药,好多药。”岁岁的忧心忡忡都写在脸上,洁白稚嫩的脸因为担心拧着眉,也变得皱巴巴,“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没有,身体好得很,在家天天把你抱上抱下完全不是问题。”

  简暮坐回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挑着三两粒米饭。

  他垂着眼睫,办公室冷白的灯光打在他身上,透出瓷白温润的质感,就连握着筷子的手也骨节泛白,细看之下,手在微微颤抖。

  “是药物副作用吗?”他忍了又忍,没能忍住,轻声问。

第125章

  日薄西山的余晖穿过宽大的落地窗,在办公室内投下日落的光影,把霍予安笼罩其中,却照不透他面色中藏匿的苍白。

  这些天简暮为邵家和贾家的事到处奔波,整理、收集证据,提交举报材料,配合调查……每天早出晚归,一刻不停歇地连轴转,住在公司附近的二奶房,和父子二人见面的时间不多。

  节目那边,由于岁岁出了事无法参加,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霍予安便顺理成章也没再去了。他在医院陪了岁岁几天,直到昨天出院,回到岛中墅的家。

  昨晚心想着岁岁出院,几天不见,简暮也有些想念父子俩了,便回家看看。

  即便是回到家,也已经是半夜。一推开门,躺在沙发上的人影起身。

  从前简睿和小林阿姨会为晚归的他留灯,但不会有人在客厅中守着一盏灯,等他到半夜。

  简暮的心酸胀难耐,被起床发现他归来,起身相迎的霍予安抱了个满怀。

  他们在玄关沉默地紧紧相拥。

  半夜三更,一个是夜归人,一个是睡到一半醒来的大困鬼,两个人沉默地上楼洗漱,简暮疲惫地耷拉着眉眼,没有过多注意霍予安的神色。

  等他洗漱完,霍予安已经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在感受到床侧塌陷的一刻,他短暂地有了一秒意识,关上灯,翻了个身,把简暮箍在自己臂弯里,下巴蹭了蹭怀里人带着薄荷香气的发顶,心满意足地睡了。

  早晨,简暮醒来时,霍予安照例还在睡梦中昏迷,简暮轻手轻脚挪开他横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起床,无声无响地去洗漱,换衣服,驱车去公司。

  此刻望着面前面色有些难看的霍予安,简暮暗自懊悔这些天他为什么不多回去看看他,多陪陪他,以至于忽视了他用药期间的不适,就连昨晚难得的见面,他也没细心地发现他的异常。

  细看之下,平日里体魄强健的alpha似乎消瘦清减了些许,显得他本来就似刀削的面部轮廓更加锐气逼人。

  简暮为那些药的副作用心惊,面前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在一瞬间变得无滋无味。

  “那些药的副作用,说没有是不可能的,毕竟它在发挥效用,我的身体因为药物作用,在干违反自然法则的事情。”霍予安的表情看上去淡然轻松,“但都在我承受范围之内,饭菜的味道要是重一些,我的胃口会好很多,不过最近不是要配合宝贝伤口愈合吗。”

  筷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米饭,无意之间挑出去了些许,在深色茶几上洒出点点白色颗粒。简暮咬着下唇,从心口漫出来的那阵翻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抽了张餐巾纸,把茶几上沾到的饭粒和汤水擦干净,说:“如果实在受不了,药别吃了,你不要强撑,总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你这是哪门子的话。”霍予安瞪了他一眼,“明明眼前有现成的方法,为什么要寄希望于其他未知的可能。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他难得分毫不让地和简暮说话,态度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完后,怕简暮再和他说要他放弃的话,霍予安没再理会简暮,继续自顾自地挑鱼刺,甚至还耍了小脾气,只往岁岁的碗里夹了鱼肉,那双筷子死活没再伸向简暮,只是把没有次刺的鱼在保温盒里往简暮的方向推了推,让他自己夹。

  简暮看得心里酸胀,又觉得好笑。

  霍予安也偶尔往嘴里塞两口饭菜,几乎每次饭菜入口,他的表情总会细微地扭曲两下,随即憋着气快速咀嚼两下,囫囵咽下去。

  一家人重聚以来难得的一次共进晚饭在压抑和食不知味中结束。

  简暮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扫一眼收拾茶几上晚饭残局的霍予安,没避着他,在电脑上拉了几个高层开视频会议。

  霍予安收拾完了茶几,扫一眼简暮办公室里的书架,从下数上第二排,正好和岁岁身高齐平的架子上拿了一本幼儿绘本给岁岁看,然后靠坐在沙发上,条件反射地拿出手机——

  不对,他身为岁岁的父亲,要以身作则,给孩子树立正确的榜样,不能在孩子看书时玩手机,这样容易把孩子带歪。

  霍予安又起身,在书架前挑挑拣拣,选了一本名为《经济思想史》的书,坐回沙发上挨着岁岁,一本正经地看。

  这本书一听名字就很有文化。

  霍予安觉着,他老婆这么一个学识渊博,有思想深度的人,如果配一个在智力方面有硬伤的对象,在某些必要场合牵对象出去溜达时容易被人笑话,会被认为是不是眼神有毛病,甚至被有心之人发散利用,说他老婆可能手段能力方面也有问题,毕竟什么锅配什么盖。

  霍予安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他要追上简暮的脚步,总不能一直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要让自己单纯的脑子也丰满起来。

  被移交的城南开发案,陇峯志在必得,简暮正在听下面的负责人汇报新定的项目方案。

  第一次视线掠过电脑屏幕看向霍予安时,他刚收拾完茶几,把碗筷收回保温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