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玉见过、但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厚实的衣服,她的衣服都是阿爸从外面捡回来的别人不要的衣服。这件外套看上去又厚实又轻盈,雪白洁净,与她黑黑瘦瘦的手形成强烈的反差。
她刚要小心翼翼地把挂在篓上的纯白外套放在一旁,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小男孩的怒吼。
“你在干什么?!你脏兮兮的,不许碰我的衣服!”
下一瞬,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生飞奔而来停在车前,攀着栏杆爬上来。
秀玉被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一步,不知所措地解释:“我……我只是想拿一下筐……”
“你是谁?”邵超耀略带鄙夷地看着她。
女孩全身上下脏兮兮,皮肤黝黑,脸上也蒙着厚厚的灰,头发干枯焦黄,像一蓬乱糟糟的杂草堆,就连指甲缝里都是黑黢黢的污泥。
邵超耀从来没和这么邋遢的人相处过,立刻上前一把夺过自己的纯白羽绒服,放在另一旁工作人员随手放下的一堆背包上面。
岁岁向邵超耀介绍:“她叫秀玉,她是我的朋友。”
“你朋友?”邵超耀笑了。
他看看秀玉,再看看岁岁,心想果然人以群分,山里的孩子就只能和山里孩子做朋友。
他下了车,头也不回,语气倨傲:“随你们吧,反正不许她碰我的衣服!”
【画面呢,是我卡了吗,怎么突然停在刚才岁岁跑去找导演那一个画面了?】
【声音倒是还有,岁岁的嗓音真好听,糯叽叽的,想亲死】
【可能是摄像师临时有事离开了吧,节目嘉宾多,摄像师人手不够】
【什么垃圾节目组,耽误我们嘉宾发光发热……】
【卧槽,我听错了吗,那个没礼貌的死孩子是邵超耀?他喊谁脏兮兮呢,难道是秀玉?】
【没听错,是邵超耀,我一直觉得他很没礼貌,现在发现岁岁这一圈没镜头,这就原型暴露了吧】
【秀玉确实脏,小耀也没说错啊】
【但是邵超耀这么当面骂人家女孩子,太过分了】
【你们仔细看一下,秀玉其实长得很好看,眼睛很大很亮,而且好像还是琥珀色的眼珠,双眼皮,高鼻梁,樱桃嘴,小圆脸,这娃就是太脏了,脏到看不出原样】
秀玉圆溜溜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雾气,眼眶泛红,她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蹲下|身,试着将成人尺寸的大背篓背到背上。
节目组准备了两个尺寸的背篓,可供成人和小孩用,但是小背篓已经被分光了,只剩下三个大背篓。
秀玉想靠自己背上背篓,着实有些吃力。
岁岁让她拖着背篓下车:“我来帮你。”
说着就要朝秀玉走近,但是秀玉向后退了一步。
她耷拉着脑袋,低声说:“岁岁不要靠近我,我脏,会把你弄脏的。”
岁岁愣了愣,坚定地走向秀玉,在女孩震惊的目光中,帮她背上背篓,然后牵起她的手,朝霍予安所在的茶树走去。
岁岁说:“是他胡说的,你一点也不脏,只是蹭到了一点灰。”
他的爸爸会带他全世界到处旅行,无所谓目的地的贫穷或富有,随心所欲。
岁岁见识过琼楼玉宇品尝过仙露琼浆,也目睹过食不果腹的民不聊生。
他比寻常的小孩见识过更多苦难,虽然懵懵懂懂,但已学会包容、共情和心疼。
【我突然想哭了】
【如果我遇到这种人这种事,如果被岁岁安慰的人是我,他这句话会是我一辈子的救赎】
【岁岁一定是天上派下来普度众生的小天使】
【他的原生家庭到底教会了他什么啊,我爆哭】
-
秀玉不愧是本地的小土著,采茶手艺得到真传,指腹拔取一芽一叶,又快又准,绝不多拔一片老叶,不一会儿,她的大背篓就已经装了一小半茶叶,把霍予安看得目瞪口呆,岁岁与有荣焉地骄傲昂起脑袋。
“太厉害了!”霍予安感叹,看着自己背篓里稀稀拉拉铺了个底的茶叶,里面还时不时冒出几片破坏茶叶品质的鱼叶,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如一个小孩子。
他一边采茶,一边随口和监督他们采茶的茶农闲聊:“你们村的人从小就学采茶吗?”
“那可不,家家户户都种茶,自家的孩子打小就带出来帮忙采茶。”茶农看着小小年纪的秀玉,“不过像秀玉这么小就出来帮忙采茶的,可不多见。”
霍予安是个话篓子,一听见话茬就忍不住往下搭:“为什么?秀玉看上去也四五岁了吧,在我的认识里,农村四五岁的孩子就出来帮家里干活,挺常见的。”
“秀玉可不是四五岁才出来干活哩!”茶农叹声气,“这娃子家里条件实在不好,她爹又不管她,其他小娃娃三岁还在爹妈怀里找奶吃,这孩子从三岁开始就出来帮村里人干活采茶,换人家给她一口饭吃,村里人基本都不会拒绝她。”
霍予安义愤填膺:“她爹怎么能这样?”
话说到这里,茶农就来劲了:“她爹是个混不吝的,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每天把闺女往家里一扔,也不管一口饭,就跑出去喝酒,一消失就是三五天,闺女可怜的很哦!天天在家饿着肚子,长得干干瘦瘦,只能找乡亲们要吃的,偶尔去镇上捡点别人不要的填填肚子。”
“而且秀玉是他某一天突然……”
霍予安采茶的手一顿,看向突然止住,转头打量周围对准他们正在拍摄直播的摄像机的茶农。
“诶?怎么突然停住了,话说一般很难受啊,老叔你说清楚,秀玉是她爹突然什么的?”
“没什么……”茶农心有余悸地收回视线,不欲多言,“大概是她爹在外面喝酒喝多了,和女人乱搞,生下抱回来的,村里都这么说。”
第3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