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毕恭毕敬:“这是我应该做的。”

  简暮踏进屋内:“现在他醒着吗?”

  “醒着的,此时在餐厅,简先生从下午一直睡到刚才才起来,正在用饭。”

  “好。”

  简暮转头问简睿:“小睿,饿了没有,要不要一起去吃一点夜宵?”

  简睿不饿,但既然他哥这么问,简睿当然不会拒绝:“好,去吃一点吧。”

  简暮大步朝餐厅走去。

  偌大的欧式长形餐桌旁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长得和简暮、简睿有三四分相似,五官轮廓是属于alpha的俊朗,从他的面容和皮肤来看,似乎并不那么衰老,但是满头白发和身下代表行动不便的轮椅让他看上去像一个了无生气的迟暮老人。

  简暮依然挂着他那让简睿脊背发凉的假笑,脚下生风地迎上去。

  “父亲,好一段时间没见了,今晚我带小睿来,陪你吃一顿饭。”

  简钺诚蓦然抬起头,阴冷冰凉的目光像游离吐信的毒蛇,嫌恶地凝视着落座在他对面的,他的两个孩子。

  浑身都弥漫着冷和无能为力的恨意,仿佛想要把他们撕成碎片。

第29章

  “父亲这么看着我们做什么?”简暮语气温和,“好像我们来看你,你不高兴似的,难倒你不欢迎我们吗?”

  简钺诚喝舀粥的手一顿,看向简暮的双眼像是淬了毒,仿佛面对着的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他的嗓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像是被粗粝的砂纸磨过,有着刺耳的质感:“如果你们一辈子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会更高兴。如果你们死了,下地狱了,我会高兴到长命百岁!”

  “一辈子不出现在你面前?”简暮就像没有听到他满含怨恨的后半句话,自顾自地说,“这可不行,如果看不到您全身不遂坐在轮椅里面,生活不能自理,吃饭洗澡都离不开人,和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两样——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成为一个废物——那该是多么遗憾的事情。”

  简睿看看靠着纯白欧式餐椅、扯着唇角冷笑的简暮,再看看一身病气,却被气得满面不正常潮|红的简钺诚,津津有味地吃着保姆给他端上来的香菇鸡丝粥,感觉十分下饭,就连嚼着咸菜都更香了。

  他们的父亲霸道、专权、重A轻O,极度alpha主义,在他们兄弟俩眼里,是成了精的清朝老僵尸、封建余孽、思想解放的漏网之鱼。

  他的哥哥简暮当初并不是父亲定下的继承人,父亲中意的继承人是他们的堂哥,简闻,而且从小就把简闻带在身边教养,亲手指导。

  父亲宁肯把自己拥有的一切给自己的侄子,都不愿意给自己的亲生孩子。他认为omega只是家族用来巩固权势的工具,只有alpha才能长久地延续家族的荣耀。

  然而五六年前公司突发状况,父亲在力挽狂澜之际陡然中风,全身瘫痪,昏迷不醒。

  他哥简暮察觉这是最好的时机,联合他的外家徐家成功夺权,并且与温白哥合作,解决了那次公司危机,最终把陇峯稳稳把持在手中。

  等到父亲终于转醒,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骄傲的父亲发现多年经营的权利竟然旁落,向来被他瞧不起的儿子夺走了属于他的一切,而自己全身瘫痪,甚至连最基本的拿筷子和站立都无法做到。

  他像是被斩断了傲骨的雄鹰,一夜白发,终日萎缩于这偌大冰冷的老宅之中。

  简睿不同情父亲,如果不是他哥,如果现在还是父亲当权,那他早就被随便送去哪个大腹便便的老alpha床上了,哪还能过得这么滋润?

  忽然“啪——”一声,简钺诚把面前的粥狠狠摔在了桌子上,浓稠的粥在白玉桌面上散发着热气和香味。

  简钺诚怒目而视:“简暮,你不能把我一直囚禁在这里!”他气急,一句话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话音落下,就不停地喘气和咳嗽,仿佛一个破旧的风箱。

  “张叔,你过来一下。”简暮招来守在一旁的管家:“父亲今天脾气为什么这么暴躁?他又拉在床上,被护工打了吗?”

  管家战战兢兢,稍稍曲着腰:“……是,被打了。”

  简暮“啧”了一声:“父亲,你看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在床上胡乱大小便呢,想要去厕所,和护工说一声不就行了吗?”

  简暮吩咐管家:“张叔,父亲不省心,护工照顾父亲也辛苦了,给护工涨一点薪资吧。她对父亲的情况比较熟悉,如果不小心把她气跑了,到时候重新再找挺麻烦的。”

  简钺诚气得差点心脏骤停,不停地咳嗽:“咳咳咳……”

  管家连连应好,下去安排。

  “刚才说到哪儿了?”简暮看着简睿。

  简睿呼噜呼噜地喝粥,他已经喝完了一碗,刚让保姆盛了第二碗,加点辣椒,再来根油条,更好吃了:“父亲说你不能囚禁他。”

  “哦,对。”想起来了。

  简暮望着长桌对面的简钺诚,语重心长:“父亲,这句话说得就不对了,我什么时候囚禁过您?非法拘禁可是犯罪,我可从来不干这种事。”

  “明明是您一直在这里待着,不愿意出去,也不乐意见人,我怕你会会感觉闷、太无聊,每年为您大办特办生日宴,找您的老朋友们都过来聚一聚。”

  “今年也是一样,我答应您,规模一定比往年更大、更热闹,让更多人看到您的笑话,不是,来陪您说说话。”

  “您都高兴得发抖了?不用这么兴奋,您现在唯一要做的呀,就是把粥喝了,养足精神,争取明天能清醒着出席您的寿宴。”

  “您说是不是,我的父亲?”

  简暮自始至终,脸上都勾着不达眼底的笑意,看着简钺诚的眼神不像是在看生养他的父亲,而像是在看一块会动弹的肉、一个垂死挣扎的跳梁小丑。

  “简暮,你别太过分!!!”

  一字一句都是无法容忍的羞辱,简钺诚怒不可遏,用力掷出手中的勺子。

  但他终究是一个全身瘫痪,现在仅剩一只手能够动弹的废人,简暮甚至都不用躲,瓷勺也没跨越这张长桌,在白玉桌正中间碎成了渣。

  “啊,这就过分了吗?”简暮有些不解,“我还以为这些在父亲的手段中,都只是开胃小菜呢。”

  他倏地站起,这个有着恶心的人的恶心地方让他再也无法待下去。简暮的表情也冷了下来,终于褪去了自进门开始就披盔戴甲的全副武装,露出毫不掩饰的打心底里的憎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