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玩家感慨完船长大人的力气, 摸着头顶肿起来的大包，满怀庆幸地准备离开。
“等等。”俞灯的余光瞥见其他浑浑噩噩的玩家，喊住这个被他敲醒的玩家。
这位玩家一个急刹车, 笑容殷勤：“船长大人,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俞灯看了他几秒，说道：“如果你有余力……和我一起拦住那些乘客吧。”
玩家似乎没想到这位疑似NPC的船长会说出这种请求, 愣了愣, 才说：“拦住他们？”
“是的。他们现在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最终面临的唯有死亡。”俞灯看着主甲板上源源不断出现的玩家，认真地说，“拦住他们, 我能够把他们唤醒。”
这位玩家看着这位船长大人，竟然产生了某种热血沸腾的使命感……他敬了个礼, 一口答应：“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这玩家很快跑去拉扯其他玩家了。俞灯收回视线，又拎住一个满脸陶醉准备跳海的玩家, 给了他梆梆两下。
“哎, 哎哎！要脑震荡了！”新抓住的这个玩家被敲得脑瓜子嗡嗡响，但好在也从魇住的状态清醒过来了。
俞灯连续敲醒好几个玩家, 扑腾着血族翅膀飞到大哥身边。
俞封的藤蔓可以说是遮天蔽日，分出无数道藤条跟异种们一块拦截玩家。看到俞灯飞过来，其中一条藤蔓还激动地飞过来摸摸小翅膀。
“可惜我的道具和技能仍然无法使用。”俞封时刻注意着弟弟的动静, 自然是看到了弟弟敲醒那些玩家的举动，“不然可以更好地协助乖宝……算了, 不能使用道具也算是好事。”
这些玩家都被魇住了, 一个个控制不住跳海，还会攻击阻止他们跳海的人。要是这些玩家也能使用道具, 场面估计更加混乱。
俞灯深以为然：“哥哥，你也试试敲他们呀，说不定能把他们敲醒。”
不等俞封回答，藤蔓已经伸出游轮外面，咻咻咻的捞起来几个玩家，藤条拉直，在他们的后脑勺敲了几下。
几位玩家被敲得晕头转向，站在原地安静了一会儿，还有个直接晕了过去。俞灯刚松了口气，就见这些被救上来的乘客竟然还是没死心，爬起来又想再跳下去。
“不行，他们醒过来之后仍然会想要跳海。”俞封皱眉，“只有乖宝的权杖是特殊的。”
在俞灯使用物理手段唤醒这些玩家的同时，玩家们的直播间已经正式开启，所有人的直播间标题都变成了这句话——欢迎收看最盛大的死亡演出。
而俞灯的直播间在短短几秒蹿上了人气总榜第一，每秒都在不断新增弹幕。
［啊啊啊船长灯灯宝宝！］
［嘶，明明是很漂亮的海域，但是大家都没有醒来……好瘆人好怪诞的场景，接下来会是几十万人集体坠海吗？］
［无限世界官方在搞什么？！主播们都被淘汰了我们看什么？难道要更换新的主播了吗？］
［我不要换主播，我只想看灯灯老婆！］
［宝宝好像在阻止这场死亡盛宴的发生……我不管了，我无条件支持宝宝！］
但俞灯直播间的观众终究只是少数的那部分，更多的观众符合了主系统的计算结果。他们纷纷激动叫好，期待主播能否从梦境中醒来，又或是欣赏着被控制的玩家如何挣扎，他们陶醉在血腥死亡的刹那美丽，为死亡铺就的盛宴慷慨打赏。
［不过，那位船长在干什么？他是想把这些乘客全部唤醒吗？］
是的，小船长俞灯确实抱着叫醒所有人的目的。他让船员拿来大喇叭，提高音量训斥了一顿，然后对着主甲板上的玩家循环播放。
“醒醒，醒醒，无限世界没安好心，补偿副本是骗局！大家做的美梦都是假的，再做梦就要跳海死掉啦！”
玩家们的身体僵硬了几瞬，俞灯听到了滋滋的细微电流声，听起来颇有几分不满。
不远处的异种们嘶吼着给俞灯鼓掌，疯狂和小纸人之类的生物抢着拦住玩家，还差点被纸人小红小绿揍了一顿。
——俞灯这次召唤出了三十只奇形怪状的异种。异种们在俞灯离开副本之后日夜思念，给俞灯修了无数座雕像，而这三十只幸运儿竟然再次见到母巢大人，当然是干活格外卖力。
异种们齐心协力，把那些还醒不来的玩家丢到俞灯面前。
小船长俞灯站在游轮的船头。他庇护的异种们正在兢兢业业地进行流水线作业，把跳海的那些玩家抓过来，他则是用权杖把他们敲醒。
不过这样的效率还是太低了诶……得想个办法催发权杖的力量进行批量唤醒。
其他九艘游轮逐渐靠近，俞灯远远地看到了那些游轮的轮廓。不止他这艘游轮出现了跳海的情况，另外九艘游轮也开始上演大规模的跳海。
诶？等等，这些玩家怎么还突然间病情加重了呀！
俞灯不过是走神观察了几秒，就见他这艘游轮的玩家突然跟疯了似的，成百上千的玩家同时翻过围栏跳下去。
俞灯呆住了。
拦不完，根本拦不完……这样手忙脚乱的情况，他也没办法最大程度地发挥权杖的作用。这样下去可不行呀……
俞灯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了更强的帮手。
他连忙飞到海面上，在意识之海的海浪碰到他时，向意识之海寻求帮助。
“意识之海，你看，这么多人跳进海里，他们的意识和情绪都会融合进海里……但他们的情绪和状态很差，这不就是变相的污染海洋嘛。你帮帮我好不好呀？把他们弄上来。”
意识之海在片刻迟疑过后，认同了俞灯的说法。海面顿时掀起十几米的浪，搅动着海洋深处，把已经跳海的那些乘客全部卷起来，狠狠甩回甲板上。
好诶，可行！
俞灯朝意识之海弯弯嘴角：“谢谢你呀。”
但这时，海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薄薄的海雾。那些被卷上来的玩家开始抽搐，就连俞灯自己也感受到细微的不适感。
意识之海刚才还在帮他呢，这些海雾应该不是意识之海弄出来的……那就是无限世界了？
俞灯抿抿唇，握着权杖飞到半空，高高地举起权杖。
在挥动权杖时，俞灯走神了一瞬间。
他之前在好多副本都使用过这把权杖，还有他的血族翅膀也是一样的……现在大概会有玩家认出来吧，不过，他觉得自己并不在乎啦。
毕竟他之前遮遮掩掩的扮演NPC，只是因为他太弱小了。现在他有哥哥，有身为设计者的统统，就连他自己都变强了好多好多。
他现在才不怕呢。
“诸位，美梦不可沉溺——”俞灯举起权杖，权杖顶端的宝石发出莹润的光芒。浅金和墨绿色的光芒交织，迅速铺开，笼罩在十艘美梦游轮的上空。
力量被迅速抽空，俞灯的身影摇晃了一下，但还是说完了下半句话：“请睁开眼，请看……清醒的，真实的一切。”
数十万玩家在权杖光芒的笼罩下，身体抽搐得更厉害，眼皮剧烈颤抖，显然是在挣扎着醒来。
沉寂许久的主系统终于忍不住质问：【玩家俞灯，你在做什么？】
俞灯被突然冒出来的电子音吓了一跳，随后理直气壮地说：“我在叫醒他们呀，反正我现在也没有破坏副本的。”
他越说越不高兴，反过来质问主系统：“我倒想问问无限世界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控制所有玩家跳海呢？无限世界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主系统沉默几秒，竟然给出了回答：【自上个月起，超过四成的玩家持续出现破坏副本的行为，对无限世界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此外，玩家是吸引观众和转化能量的基础。】
【经过综合分析和系统计算，制造一场盛大的死亡表演，是最优的解决方案。】
电子音一板一眼，却让俞灯觉得不寒而栗。
数十万的生命，在主系统的计算结果里不过是可随意丢弃的耗材。这样的主系统，和那些可恶的叛徒和袭击着已经没有任何区别。
“你才不是我的礼物……”俞灯拧着眉头，“你是坏系统，我要毁掉你，也要毁掉无限世界。”
【……系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在俞灯和主系统交谈的时候，主系统试图阻止俞灯唤醒玩家，但权杖的光芒竟然无法被系统阻拦，那些深陷梦境的玩家陆续苏醒。
几艘游轮顿时都是叫骂声一片。
“靠！！竟然骗我自杀？！我就说怎么老是闻到我老娘做的饭菜味道。”
“阴险狡诈！卑鄙无耻！”
“无限世界就是骗子！”
挨骂的主系统：【……】
属于无限世界的传送力量笼罩住这数十万的玩家，想要对玩家们进行强制转移，但系统01暂时拦截住主系统的力量。
主系统的电子音再次出现了恼怒的情绪：【系统01！你现在是系统，系统应该维护无限世界的运行！】
系统01平静地说：【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你所维护的无限世界也是错误的。】
【不可能……我在执行指令，我在维护无限世界！】
系统01没有再搭理主系统，还解锁了部分玩家的道具权限。如此一来，形势终于开始出现好转，俞灯不用再焦头烂额地到处捞人。
其他游轮的特级玩家陆续掌控了游轮的驾驶权，和俞灯所在的这艘游轮汇合。
天空依旧没有完全变暗，朦胧瑰丽的海洋和天空如此相似，边界相连，几乎让人分不清天与海。
意识之海的海浪声阵阵，俞灯扑腾着翅膀落下来，被俞封的藤蔓接住。俞灯紧绷的精神稍稍放松，把他放出去的那些神奇生物挨个收回来。
【灯灯是想要回到现实世界的对吧？】系统01忽然开口。
俞灯精神一振：“诶？！当然了，统统有什么办法吗！”
【意识之海能够给你线索——关于现实世界的线索。】
俞灯眼睛微亮，跟哥哥说了一声之后，再次一头扎进意识之海。
游轮已经接近海域的中心，这里的海水规律旋转，大概是靠近了幻想漩涡景点附近。俞灯的翅膀已经收起来了，转而变出了他的人鱼尾巴。
海水环绕着俞灯，指引着他来到漩涡附近。一道道水流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和记忆，还藏着被遗忘的副本力量。
俞灯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一直沉到海底之后，目光猛地顿住。
……他看到了闪烁的代码，以及一个个奇怪的缺口。而最大的缺口里，赫然出现了俞灯熟悉的城市画面。
那是现实生活里，他长大的城市。
俞灯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统统……应珩哥哥，这是什么？”
【这是漏洞，也是不完整的连接通道。】系统01说道，【通道能够让灯灯和外界进行联系，协助破坏无限世界。】
也就是说……如果能够使用某种能量和外面建立通道，他就能取得联系，甚至借助外界的力量打破无限世界的囚禁封锁。
俞灯的呼吸都变快了几分，脑海里的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在打破无限世界之后，回到现实世界啦？！
“不过统统，我只能在这里进行联系吗？”
【不是的，灯灯，意识之海只是为你展现了漏洞，事实上，漏洞存在于无限世界的任何角落。】
【当然，意识之海同时也在告诉灯灯，漩涡是副本的出口。】
俞灯似懂非懂，带着这两个好消息回到海面。
在他沉入海底的时候，十艘游轮都抵达了意识之海的中心位置。巨大的漩涡在海面旋转，俞灯被哥哥捞上来，看着漩涡呢喃道：“这里就是副本的出口吗？”
【是的，玩家进入漩涡后，就能进入离开副本的通道。】
“呼……总算可以离开这个副本了。”
虽然意识之海很好，那些记忆与梦境也那么美好，但他们总归是要回到玩家中心，回到现实世界的呀。
“哥哥。”俞灯扭过头，把他在海底发现的好消息告诉了俞封，“我们有办法回家啦。”
俞封的呼吸骤然变快，险些控制不住表情：“太好了……乖宝，太好了，我们现在就离开副本。”
【灯灯。】系统01的电子音在俞灯脑海里响起，那声音很轻，却带着浓烈的情感。
【现在，我可以请你来到深渊带走我们吗？你所有的任务对象，都在等你。】
俞灯愣了几秒，明白了系统是什么意思，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下来：“好，我会带走你们的。”
那些都是他的任务对象，是他最听话的乖狗狗，他肯定要把他们救出来的呀。
俞灯答应得太干脆，应珩接下来的话都没有说完。他顿了顿，承诺道。
【……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会竭尽全力帮助灯灯毁掉主系统。】
“好哦。”俞灯扯扯大哥的衣摆，“哥哥，等下你先回玩家中心哦，你们先去组织玩家还有公布真相什么的……我还有个任务要完成呢。”
俞封心里一紧，搂住弟弟的肩膀：“乖宝要去哪里？”
俞灯乖乖回答：“我也不知道诶，不过哥哥不用担心的啦，我……我只是要去把我的任务对象们带回来。”
俞封深深地看着自家弟弟，沉默良久，还是松了口：“……好。我支持乖宝的所有决定，但乖宝要答应哥哥，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为主。”
“我们还要一起回家的，乖宝。”
俞封用力地抱了抱弟弟，转身走向船长室进行指挥。
啧，乖宝要把那些野男人带回来……好啊，带回来好啊，带回来他就可以一网打尽了。
【滴……滴……检测到本次副本结束，即将进行玩家转移……请注意，即将进行转移……】
系统01持续拦截主系统的力量，打开了副本结束权限。
承载美梦的游轮缓缓驶向海洋深处，坠入可怕的漩涡。但那并不是坠毁，而是破开梦境的迷雾，走向清醒的真实。
……
俞灯目送着一艘艘游轮驶向漩涡，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灯灯，做好准备。】系统01的电子音很温柔，【接下来的一切也许都将无法预料，我也有可能和灯灯暂时失联。灯灯要做的就是带我们离开。】
“好哦，我准备好了。”
俞灯深呼吸一下，感受到身体猛然坠落。他穿过厚重的海水，又在虚无中继续下坠。
许久之后，他踩在地面上，慢慢地睁开眼。他耳边是滋啦滋啦的杂音，眼前则是杂乱的线条和斑驳破碎的画面，周围都是封闭的，光线非常黯淡。
好灰暗阴沉的地方呀……俞灯茫然地转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看到。他的任务对象们在哪里呢？
周围很安静，在这种环境下，俞灯的思路变得越发清晰。
根据他知道的信息，应珩在精神力紊乱之后，意识被丢入了无限世界，并且被强制分裂，最稳定的那部分意识变成了系统01，与此同时，出现了好多个需要他契约的任务对象。
……分裂，分裂？
俞灯倏然想到了他有好多次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觉得他的任务对象好像一个人，还有，统统有时候说话的主语也很微妙。
同源，分裂……
所以，他的任务对象们，那些总是喜欢亲亲贴贴他的男人们，其实是同一个人对吧？是应珩分裂成了十几个任务对象。
俞灯没办法精准地形容他现在的心情。毕竟他之前一直以为是有好多好多只听话狗狗，现在发现，这些爱咬人的其实是同一只狗狗，还是陪他长大的应珩哥哥……俞灯抬起眼，看向灰蒙蒙的四周。
哦，他明白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的任务对象们，并把他们融合起来，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