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忘了就好【完结】>第17章 谁是你BB?

  周少爷和李添碰了一下杯子:“看来做副厨了,也还是要一个人晚上来喝酒,嗯?”

  李添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水晶杯。酒吧吊顶金黄色的光折射在精巧的水晶切面上,在桌面投出一截只有指节长短的彩虹。

  “做副厨就一定事事如意吗?”李添反问:“你是‘和悦’的太子爷,你就无忧无虑吗?”

  周作盛喝了一口酒:“我就是好奇,不是质疑师父你啊,我是单纯的好奇,”他说,“你说,干这一行,这么累、屁事那么多、报酬吧也不是说那么的高、在社会上又不是特别受尊敬,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我自己为什么要干这一行。”

  李添一哂:“你还不受尊敬?你还要怎么受人尊敬?”

  “我是指这个行业的人,不是单说我。师父,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你怎么了?你爹又骂你了?”

  “没怎么我就不能思考一些关于人生价值和意义的事情吗?太子爷脑子里只能是吃喝嫖赌?”

  李添差点呛到,嗓子里火辣辣地咳了两声。

  周作盛帮他拍背,等他顺过气来了,才说:“我发现我爸好像在找人谈收购。”

  李添一惊:“……‘和悦’吗?”

  “可能是一季度财报刚出来,他被吓着了。也不一定真的就能谈成,但应该是在找人谈了。”

  “我刚刚进来大堂看还是有不少人出入啊。”

  “这已经是最多人的时候了。”

  李添放下酒杯,拍了拍周作盛的肩膀。他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别人的人。

  “我没事。”周作盛冲他眨眼:“我觉得我爸还是有不舍得的,毕竟这也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不一定会完全卖掉,可能只是卖一部分股份。就算真的卖了,我们家也不会缺了我的。”

  李添担心的倒不是这个,有钱人比他精明多了:“但是,你可能要想想以后自己想做什么。”

  如果和悦被卖,周家失去对它的控制权。周少爷恐怕就要面临‘失业’了。

  “就是不知道啊。可能在家啃老,”周作盛耸耸肩:“或者让我爸找关系进个公司打工咯。你放心,我不会回荔府的,我真的干不来后厨。”

  毕竟有过短暂的师徒缘分,李添还是希望周作盛能有个好的未来:“你还年轻,不要太担心,总会有好的前途的。”

  周作盛还没想到这么远:“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李添和他碰了一下杯子。

  一个星期之后,终于迎来了满月大宴。

  荔府上下整整准备了一周的时间,从采购备菜、会场布置到流程设计、人员配备……每个环节都已经安排妥当。宴会在晚上七点开始,五点钟后厨已经是热火朝天。

  五月底的后厨里头已经很热了,荔府的厨房建得早,没有装专用空调,风扇又不能进厨房,所以到了夏天,厨师师傅们干活基本上是靠硬撑,制服湿了干、干了湿,衣服能拧水是常有的事情。李添在油锅前站不一会儿就有汗滴到眼睛里,他用手试了试油温,蒸腾的热气炙烤他的脸,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

  卢夏把备好的蛋清肉浆递给李添,李添等了等油温,才接过肉浆往油锅里倒。蛋清的泡沫将勺子吞没,他顺着蛋清的泡沫划圈,不断搅动直到泡沫慢慢消失,肉浆结成絮状,出锅前他用手指尝了一下味道,把锅垫起来让切配去装盘。整理台上整整齐齐的摆盘早就码好,切配过来用小勺把雪花鸡淖装进锡纸托,再垫鲍鱼和胡萝卜泥。

  康时汉手里还有一锅,这样就正好够三十张桌子的分量。

  虾肉这个时候还在烤箱里面,湿烤比油炸需要更长的时间,等雪花鸡淖装完了,虾肉正好也烤完。李添把锅洗了,要是普通的宴会后面的事情他一般就会交给其他师傅去做了,但今天他把龙虾的部分做完了,才让位置给原来的师傅。

  他自己去巡检其他的位置和菜品。烧腊部因为少了人,他有点担心那边转不过来,毕竟三十头脆皮烤乳猪和三十只葱油鸡都在烧腊部。一进烧腊部的门,葱油的香味已经飘到鼻子里,他笑着捻了一块鸡肉,白肉红骨,鸡皮紧实而脆弹,多一丝血都看不到,他满意地把肉塞进嘴里,看到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在案台上斩鸡。

  烧腊部主管见李添吃了鸡,笑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李添问那斩鸡的是谁。烧腊部主管才说:“为了保障今天,总厨去南湖借的人。”

  有时候饭店和饭店之间也会借人,帮个忙顶个空缺是常有的事情。

  李添放心下来:“今天搞完了,他老人家要是高兴,我去提一提要人的事情吧。老是借人也不是个长久的办法。”

  六点半,万事齐全。

  鸿运金猪、龙凤呈祥、姬松茸炖花胶、清蒸东星斑、红棉葱油鸡、椒盐皮皮虾、杏鲍菇牛肉粒、榄仁炒松子、竹笙高汤浸水东芥、豆酱麻叶、野菌海皇炒饭、椰子蛋白炖燕窝。每桌再送一盆红鸡蛋和一道时令果盘,十四道菜圆圆满满。

  除了甜品和水果,七点半所有菜基本上都已经送上去了,宋裕明让李添洗个手跟着他到宴会厅去敬酒。李添把制服脱了,套了个西装外套跟着师父上去。

  宴会厅气氛正酣,落地的巨幅电子屏循环播放着小宝宝的满月艺术照片。头桌上已经空了一半,只留下儿媳妇和保姆照顾小主人公,主宾们散落在各个地方敬酒,银行行长本人跟太太在后面的小桌子上,同桌都是中年人,彼此地小声交谈一会儿,有人用白酒杯敲了敲桌面,然后众人共举酒杯齐饮。

  靠后门的墙角摞着一箱一箱开了的五粮液、人头马和不同牌子的红酒,哪一桌的酒喝完了,楼面就把空瓶子收回来,新开的一瓶再拿过来。

  李添其实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他是做饭的,他下意识就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前台,男人们红光满面的醉意和酒气则更让他紧张。

  宋裕明给他拿了一小杯白酒,笑着对他抬抬下巴:“叫行长。”

  李添恭恭敬敬端着酒杯:“行长,恭喜。”

  “阿添,对吧?我记得的!”行长掏出红包给他:“不错不错,龙凤呈祥,还是四十年前那个味道,和我结婚的时候是一样的。我今天跟几个孩子都说了,这就是我和你们妈妈结婚的时候吃的菜!你们去看看现在市里还有几间饭店能吃到?”

  行长太太就坐在旁边,对李添举了个杯子微笑:“有心了。多谢。”

  有这一句话李添就觉得忙了半个月是值得的。他看一看宋裕明,宋裕明对他点点头,他才接下红包弯腰去和行长碰了个杯子:“谢谢您选择荔府。以后还请您多指点我们的工作。”

  他虽然经常跟着宋裕明过来敬酒,可到底和这些人没有交情,也说不上什么话。宋裕明热络地和客人聊天,他就跟在后面听,倒酒、斟茶、滕换酒具。宋裕明好像什么人都认识,每一桌都有人能拉上他说两句话,他们从后面往前走,三两步就是一杯酒。

  李添手里拿着小酒壶,倒了多少杯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酒壶里不是纯白酒,兑了雪碧的,宋裕明下午在市里开会,回来没赶上吃东西,晚上又空肚子喝酒,这么灌肯定不行,就算兑水喝都让他心惊。

  他留意着让楼面多拿了一碗燕窝过来,趁着人少的时候给宋裕明喂两口:“先垫垫。”

  他们站在靠墙的那一排,就在小宝宝抓阄的道具桌旁边。银行行长的小孙子今天博了个好彩头,一把抓住了存钱罐,把做爷爷的高兴坏了,抱着孙子直亲,这才是我们家的好孩子。

  一些蓝色和金色的装饰气球簇拥着拱形门,能稍微挡一下他们,在食客们的喧闹声中,年轻的副厨旁若无人地给自己的师父喂食。

  “什么时候能走嘛?”李添不想让他喝那么多:“没必要的就别喝了吧。”

  宋裕明今天兴致高:“没事。你先回去。明天休息吧,忙了这么多天。”

  李添不愿意。把人放在这里他更担心。

  他跟到了八点半,楼面在找他,有客人投诉,他只能先扔下宋裕明去处理客人。

  到了包厢里,一对老人和一位年轻女性坐了张小桌,老人指着桌面上的白切鸡说,说拿上来的鸡是冷的,没法儿吃,楼面硬说这鸡就是冷的吃的,他说我不是没吃过白切鸡,我吃的都是热的啊,这肯定是别的客人那里不要的菜给了他,因此要投诉。

  李添听老人家口音不像是本地人,给楼面递了个眼神。楼面在他耳边说是旅游过来玩儿的,听聊天应该是一家子。

  李添把碟子里一半的鸡拿了出来说:“阿叔,这样子,我给您拿一半去加热一下,您再尝尝好吗?但我要告诉您,这个鸡确实是冷着吃的,白切鸡在广东地区是一道冷盘,它冷着吃才最好吃。加热也不是不可以,但口味没有那么好。您试一试热的,再吃冷的,就知道了。”

  然后他转身向那位年轻女性解释:“您要是不放心,可以随我一起去后厨看,我们所有的白切鸡都是做冷的。荔府绝对不会给客人换菜,这一点我可以给您保证。您要是真发现了这种事,去市监局投诉,我们一定是认罚的。”

  他亲自带着客人去楼下加热白切鸡。那客人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老人家吃不惯冷的,一定要吃热的东西,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李添笑一笑:“别说你们不常吃的,就连我们自己家里长辈有时候也吃不惯。”他把热好的鸡重新端上去,又多送了一道糖水,女客人对他再三道谢,他吩咐楼面吃完好好把客人送出去。

  处理完了这边匆匆回到宴会厅。

  还没进门就听到踉跄的脚步声,几个老男人走成一排,一个掺着一个,一个扶着另一个,衣衫不整、酒气熏天,还有人在唱歌,就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唱张学友的只想一生跟你走。

  宋裕明也在里头,由行长助理扶着,眼神已经不是很聚焦了,李添从助理手里接过人,赶紧让楼面下去通知煮醒酒汤。但是宋裕明没能熬到楼下,在电梯里就吐了,郭壬也过来帮忙,两个人才把一米八五结实健壮的大总厨抬回办公室里。

  醒酒汤喂下去没多久又吐了一次,吐得脸色都是白的,李添给他揉胃,郭壬要去找胃药,宋裕明常备着胃药的,李添还是不放心,喝水都吐胃药不一定有用,他让郭壬叫车直接去医院。

  幸好还是去了医院,在车上又吐了一次,把胃药和燕窝一起吐出来的,出租车车门都给他吐脏了。急诊推了病床出来,郭壬去挂号交钱,李添一直看在床前,老男人早就昏过去了。

  先打封闭止吐,挂水挂到后半夜,期间宋裕明昏昏沉沉醒过来一次,见到有小徒弟在床边仿佛是放下心了又呢喃着睡过去了。

  回家已经是凌晨两点,郭壬把大领导抬上床就走了,李添简单给彼此擦洗收拾了一下,累得口干舌燥,先到下面去打了个热水喝。

  喝也喝不安生,半杯水都没喝完就听到楼上有人叫,BB,BB。

  他以为宋裕明醒了,赶紧上楼去,结果那老家伙根本是迷糊的,就是对着空气喊梦话。

  喊完了又哼歌。

  共你有过最美的邂逅,共你有过一些风雨忧愁,

  共你醉过痛过的最后,但我发觉想你不能没有。

  李添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踹他一脚骂,谁是你BB?让你不要喝不要喝,喝死算了!

  老男人好像真的听懂了,被踹了一脚老实了,缩在被子里不出声了。李添又担心踹得太重了,去摸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探一探呼吸,是平稳顺畅的,他才放下心。

  他蹬掉了拖鞋爬到床上去,挨着男人的背后躺下来,明明累得已经哈欠连天了,可意识很清醒。他担心是今晚没吃睡眠药才睡不着,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和悦算了,困意又渐渐上来了。

  在完全睡着之前,男人转了个身把他抱入怀中,他就彻底沉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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