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记忆并没让女生好过。
她醒来后看了一部反战电影，里面的男主最后才十三岁，但影片最后却是满脸皱纹，目光呆滞，宛如一个六十岁老头。
期间她不发一言。
当电影结束后，开始感谢工作人员，女生抬手，摸过自己的脸，指腹扫过眼睫，像在探查自己的视力。
“在很久以前，我还没经历死亡，没有一个在乎的人都时候，如果我觉得对生活提不起劲，对每个人都烦得要死的时候，我就会看反战片。”
“然后我会感觉我活的还不错，对人的接受度也高了。”
“但现在不行了。”
“神奇的是，我不觉得难过，我只是没什么力气。”
女生低头，把头靠在膝盖上，她看着在一旁正襟危坐的朋友，不知是安抚，还是为自己辩解，“但也没有很没力气，所以我想看点刺激我神经的，安你有什么推荐的？”
“.《*****》，它是一部鬼片，获得过奖项，推荐理由是只有女人才知道男人有多恶心，这个可以吗？”
声音温和平然，但女生感觉到了朋友的停顿，她努力翘翘唇，然后摇摇头。
“算了，获得奖项的我可能看不懂，而且我不想想到性别，它总让我有发泄不了的愤怒，所以有直接点，就是暴力血腥的吗？”
“有的。”
朋友快速调整列表，凭借记忆，她很快就找到了，女生一看名字就知道足够暴力血腥，因为它的名字叫：
《人类清除计划》
五部电影，加起来近十个小时，女生又是不发一言，在看完后才道：
“安，我看完后只觉得离谱的东西需要离谱的解释，用合理的解释才是离谱的。”
“这一年一次的杀戮，先不说创造了比末世更能激发恶意的地狱，单从人口上来说，就已经注定完蛋，因为一年的时间，Baby都生不出来。”
“而没有了人，没有了能压榨的劳动力，没有了创造成果的奴隶，资本家还能是资本家吗？”
“也许从一开始，失业率和犯罪率上升，人口资源过剩时，M国就已经要走向灭亡了。”
“人类清除计划只是一个压榨M国的工具，新国父集团被谋杀那么多次，仍然没有灭绝，代表它们也可能是工具，有着源源不断的人替补。”
“如果以这个角度去想，售卖犯罪是一个侵蚀M国这块蛋糕的法子。”
“借由自身权力的缺德掌权者们，向它国犯罪组织售卖本国人民，毒品、枪支、器官……这有那么多犯罪生意可以获取利益和转移资产，在这个国家走向灭亡前，为自己榨取最后的价值。”
“如果安在这个国家会怎么办？”
所幸，只是在谈论电影情节，朋友微抿了下唇，简短所以也坚定的回道：“搬走。”
“哈哈，也是。”女生起身，一举一动，都是要结束话题的感觉，“晚安了，安。”
“晚安。”朋友把情绪掩藏的很好的回道。
她今晚又睡得很少，她想也许是自己回答的太简单了，所以女生才会离开。
但不是。
二十天里，女生每天起来就是在看电影，只看暴力血腥，恐怖惊吓的，每天看的时间都长达十个小时。
而她从十点开始睡，直到早上九点才起来，十一个小时，一天二十四小时，还要吃饭洗澡上厕所。
女生和朋友每天的对话只有看完电影后女生会说一些想法，然后问朋友一个问题，不管朋友答的多少，有没有回问，女生都会结束对话，然后去洗澡，睡觉。
她这是在完成任务。
而这发生变化也并不是因为朋友受不了女生冷漠的态度，无论多么精心准备的食物都只是被塞进嘴巴里，而是女生钝化的大脑缓慢的意识到朋友陪她在这间屋子里待了二十天。
这可不行，她这么想，安没必要跟她一起腐烂。
于是：
“安，你要出去走走吗？”
朋友一瞬间的反应让女生知道她是想出去的，虽然弄不清是为了自己还是她，但紧接着朋友却露出了游戏里CG画面里的笑容，完美得让惊艳，让人消除对充钱的最后顾虑。
可这出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有点不太适宜，女生僵硬的想道。
“明天可以吗？今天太晚了。”
“……”她不喜欢明天。
总说什么明天我会做完的，明天会更好，但嘿，tomorrow is never coming.
不过安应该有着合理的理由，所以是什么？
“……”
女生沉默了下来，很突然的，她紧紧的皱了眉，用力摇摇头，想通过物理的方式促进大脑动起来，但还是动不了脑子，她现在只能进行简陋的思考，可她既不饥饿，也不疲惫。
“抱歉，我动不了脑子，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明天吗？”女生放弃了刺激她那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朽木的大脑，选择直接问朋友。
“可以的。”可以是一个居高临下，占据主动的词，但朋友说得太过温柔，以至于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没有了植物，路边有很多坑，看着不太美观。”
“哦，那我想看看它有多不美观。”
女生很困，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二十一天，现在是二十天，女生准时的感觉很困，但这困意其实让女生感到排斥。
这是种出于生命本能对腐烂的排斥，是人对美好有诉求的开始，所以她现在想出去走走。
她走到前门，拧开，看到朋友笑得没那么完美了，等她走过来后，她们穿过了空寂的走廊和大厅，来到了同样空寂，但有着月光和星辰的街道。
“星星是死的。”
女生的第一句话，就让朋友难以回答，但女生不需要她回答，她挑了个方向走了起来。
有些冰凉的新鲜空气让女生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些，她在想要说些什么，而朋友替她决定了话题。
“我没怎么想过性别。”
“……”好吧，性别，这个话题也不错，毕竟她得承认想性别曾经就跟她呼吸一样。
“我清楚记得的开始是因为你，你当时穿了裙子又穿了个裤子，你说是因为腿不好看，也许有这个理由，但这肯定不是让你做这个决定的关键，我那时是这样确信着的。”
“然后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想。”
“……”思维定式，在小说实验里更为严重。
“我想不明白，从各种方面去想，都觉得穿裙子更好，我为此觉得很难过。”
“……穿裙子是更好。”但就连裙子都分了男女，男的裙子更为方便、透气，女的裙子更为美观，两者会相通，但逃不开泾渭分明。
且一想到裙子原先是为男的设计的，她就觉得裙子也是对女的一道被冠以美丽的枷锁，更过的是，包臀裙是女性正装这一点一直让她感到恶心。
“是的，但它其实不方便，对女性来说。玻璃道，偷拍，多到仿佛来自一个世界的打量视线，还有绝对领域。”
“……”女生想起了朋友说的那件，准确来说也不能叫事，只是那次她表现的非常不一样，让气氛瞬间冷了下去。
“当那个人问你好不好看的时候，你看着她那段露出来的一截大腿，然后“哈”的冷笑了一声。”
“……我知道那是正常的，跟生理需求一样的，想要展露自己，性魅力的，行为。”女生艰难的说着，“但我实在没办法像其它人一样发出赞同。”
“没事的，我觉得你这样让我很有安全感。”
“……”这倒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反应，竟然会觉得她有安全感，来自朋友的话语让女生心里软了表层，虽深不到内部，但足够今晚了。
“你可不需要从我这里获取安全感，你个铁饼选手。”她二十天来第一次轻松的说道。
让朋友心生再接再厉，她快了女生半步，歪目看着，有些琥珀色感的眼里游着轻悦，女生以为自己会感觉朋友像犬科，因为朋友也比她高十三厘米，但她却感觉朋友像猫。
漂亮、优雅、温柔的橘白系长毛猫猫，看着你，无论是专注，还是散漫的喵的那一声，都美好得像是一见钟情后的你好。
“嘭！”
“嗷！！！”
朋友握拳，打了女生肩膀一下，痛得女生惊呼出声，连去碰一下都不敢。
“你！”
“不准说我是铁饼选手，这样真的很不礼貌知道吗？”朋友抢先打断道，说好听话她叫垮着小脸，说准确点，她是气势凌然。
“……”啊-，我的滤镜。
女生生出了一分悲叹，她克制不住的叹了一声，在疼痛中她的大脑得到了活跃，她考虑到朋友向她说了性别，觉得自己也该回说回去。
“知道了，不会再说了。顺便一提，我应该是从看到一个男up讲女权的视频后开始懒得理性别的。”
“倒不是他讲得多好，他的内容在我看来没比他嘲讽的女权者思考得更多，甚至还有经典的***奖里一百多个人只有几个女的这种言论。这跟说女的没有革命精神，因为革命先驱都是男的一样。”
“抛开了环境分析数据。”朋友分析道。
“是这样，但这就那样吧，我看到了他的有失偏颇，也意识到我的有失偏颇。”
“我以前听到当你想到性别歧视的时候只想到女的，就证明你在性别歧视了时，很嚣张的说哪又怎么样？对女的歧视难道就不明显，广泛了？”
“有点硬刚了。”朋友中肯道。
“是的，因为我那时会比较偏向女的，但随着年岁增长，我发现，男的恶心不再伴随着女的无力，而是愚蠢。”
“觉得累了，于是就选择不去想？”朋友猜想道。
“那倒不是，我是从遇到安你开始才不去想，遇到你之前因为无聊，所以还是会想，我用来刺激我的大脑，还有打发时间。”
“想但不理。”朋友总结道。
“是的是的……”
很突然的，女生注意到了路边的坑洞，一瞬间，她突然说了一句：
“安，这个洞可以把**她们都埋进去。”
“……”朋友愣住了，但女生更快的笑了起来。
“哈，这可真是巴特fly啊，我说出这种话，哈哈哈……”
对于女生突然低身笑起来，朋友只是在一旁站着，像只是在等待女生系鞋带。
女生笑到最后，以扶着电线杆，干呕了两下悲伤结束，她的眼睛泛着生理泪水，她道，话题转得很快。
“安，我是不适合谈恋爱的。”
对此，朋友轻勾唇，声音温和，带着单纯的好奇，“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有着两个毛病，第一个毛病是我只可能对感情也十分优秀的女的动心，normal，第二个毛病是我注重自我，不惜放弃对方，selfish。”
女生抬手，手掌托着下巴，手指像利爪一样抓过松软的脸颊肉，她最近太好吃懒做了。
“我曾经对**说过喜欢她不亲近我。”
“……”朋友有些犹豫，尽可能柔和的道：“这挺过分的。”
“我知道，但当时的我呢，不相信人关于永远的承诺，而我也实在不是一个优秀的人，当然我知道我是个不错的人。”女生及时补上一句，避免了朋友跟她掰扯。
“总之，当不相信的时候，在一个范围内，我不会在乎对方给我多少，我又给对方多少，对方对我的态度，我对对方的态度，反正迟早都会不见的。”
“但**，我努力不去相信她。”
“因为这样，所以我认真，认真后的结果就是我没有什么能给她的，所以我们之间还是冷淡点的好，我这么对她说。”
“她很不喜欢这个决定，眼睛一下子变得凶得要命。”女生轻笑，十指交叉，翻过，往上用力拉，僵硬的身体一阵酸涩，但这酸涩给女生增添了活力。
“但也没办法，我不是霸总小说里的女主，没有惨到一定需要**的付出，**也不是霸总，会强迫我接受她的付出。”
“然后她冷脸了很久，最后纵容了一切的叹了声，对我说看来有很多事情，我们还不能找到平衡，但没关系，她会一直陪着我的。”
“……”
“哼，但我那时还是觉得不要太亲近了……”女生张唇，想自贬自己，但又觉得这样不尊重喜欢自己的恶魔女，所以她闭唇，吞下一口气团后道：“简而言之，我与**不配。”
“我常常觉得，要是**不那么喜欢我会更好，就像你跟我这样。”
“……我觉得还是不要拉进我会比较好。”朋友建议道。
“哈哈，但是没办法，安，现在的我是恢复记忆的我。”
女生转身，刚刚抓脸的手放到了电线杆上，手指规律的在上面敲打，她不是为了营造压力，只是她的习惯，小动作能帮助她更流畅的说话和思考。
她看着朋友，比起没恢复记忆时多了一分跨越时空的深然寂寥，这对朋友是如此有感染力，几乎是瞬间，她就觉得灵魂与身体的连接处，心脏疼痛起来。
“可能是因为快穿者的激活气运，我第一次看到安你的时候就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命运。”
“你被我的命运折磨了很久，或者说，很多世。”
“所以我做了那个决定，想终结我们两人之间的联系，但你追上来了，我确定这不是因为我想要。”
“所以为什么呢？”
女生疑惑不已的问道，她撑杆累了，改为双手抱胸，弯身靠在了电线杆上，右脚动来动去，与面前一直双脚并肩，站得挺当的朋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女生清楚的认识道，她叹了声，劝道：
“你看，就算没有前世的记忆，也能确定一件事，你我相遇，我是死之前遇到好事”
“我也是。”朋友打断女生的话道。
“啪啪。”女生忍不住抬手拍拍眼，她觉得朋友让她很有压力，毕竟，“安，如果你不遇见我，你会做出许多成就的，你不是喜欢获得成就吗？”
“创建价值的确让我感到愉悦，但这怎么能跟你比？”朋友蹙眉，满心满眼的抗拒女生的话，这个时候，她的温和被覆以压神的坚毅。
“安**同学，我唯一喜欢的是跟你一起的我，因为我会想要做很多事情。”
“……”女生愣了下，隐约意识到了虽然朋友在她面前温和，但骨子里有着跟恶魔女一样的对她的偏执。
哇哦。
女生心里感叹了下，她自有意识起的大部分时间里都认为自己是个普通的阴郁的女生，但现在却遇到了小说。
这挺好的，就是每次都是快死的时候。
她没心没肺，现在都只是一般难过，不觉得早死的命运有什么，反倒还觉得不错，但这对于遇见她的人来说不公平。
“安，我很开心你这么说，但我还是不想再遇见你了，我的死亡不能分享给你。”
“好了，回去吧，明天我要开始做**写的事了，你会陪我吗？”
顺然两句后，女生一个弹身，伸懒腰拉扯自己的身体，还是一阵酸涩，结束后手指根部还有些僵硬，她真的该运动运动了。
“.当然。”朋友只说了这两字，她没说类似“会一直陪你”的承诺，因为这只会烦扰女生。
但不代表她就此放弃了，女生能感到命运，朋友也能。
且由于女生的话，她确定了一件事，她和女生一世一世的相遇并不取决于女生，而是她。
……
……
……
“说吧。”
倾世对进来，已经在沙发上赖了一个小说时的简青道。
“倾世啊，等她们小说结束后，能不能让她们到我的快穿司？”
简青满怀期待，但倾世毫无回转之地的拒绝了。
“她们的小说不会结束，只会越来越好。”
“好吧，那让你的孩子接触接触能给予她祝福的角色怎么样？”简青仿佛退而求其次的道。
“这才是你的目的。”
倾世平和的道，ta拿出一份资料，轻轻一推，刚好推到了桌对面。
“可惜你晚了，小小已经给我推荐了。”
两个都被拒绝，简青不由情绪低落，他伸直腰，以一种艰难但不离开沙发的姿势拿到了资料，打开，简青念道：
“萧未，中级境界，特长是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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