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米自从上过幼儿园之后,人就学精了。
周末朝弋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朝弋百忙之中瞄了一眼,发现是快递员打来的,于是便把坐在不远处和饭饭玩过家家的郁米叫了过来。
郁米身上还穿着白小褂,拿个塑料听诊器,在朝弋身上戳来戳去。
朝弋让她帮忙接电话,郁米便轻车熟路地接通电话,然后凑过去说:“那你放门囗吧叔叔,我爸爸一会儿就去拿。”
挂了电话,朝弋又打发郁米去门口取快递,以往都不用朝弋开囗说,她自己就“哒哒哒”地跑去拿了。
那一阵要是不让她跑腿,这小屁孩比谁都着急。
没想到郁米把挂在脖子上的塑料听诊器一摘,坐地起价道:“那你得给我跑腿费才行。”
朝弋把着手柄,没空看她:“给你一块。”
“爸爸,你昨天才说我是我们家的玉米小公主,你让一个公主给你拿快递,能这么抠门吗?”
“那你要多少?”
郁米想了想,然后狮子大开口道:“一千块!”
朝弋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不可置信地去捏郁米的脸:“你砸人玻璃了?还是砸人小孩脑袋了?”
郁米一撇嘴:“我没有!”
“妈妈不是每个月都有给你零花钱吗?”朝弋说,“你把你那手表拿过来我看一眼。”
郁米不给他看,说是手表上有自己的隐私。
朝弋知道这小屁孩周末晚上还得用这小破手表跟好朋友视频聊天,没两天就换一个好朋友聊,看起来在幼儿园里人缘还不错。
几句询问过后,朝弋才发现这小崽子压根就不缺钱花,就是在幼儿园里听说有的小朋友帮忙干家事,大人就会给“开工资”,于是郁米便认为自己帮忙拿快递,也应该获得相应的“劳动报酬”。
于是两人顿时就这跑腿费到底应该给多少,开始讨价还价。
闹了半天,郁米咬死“五十块”就不松口了,最后朝弋只好假装要起身,并说:“那我还不如自己去拿。”
“好吧好吧,五块就五块,”郁米嘟囔着说,仿佛自己吃了多大的亏,“看在你是我爸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
朝弋又故意问她:“五块是打几折?”
郁米掰着手数了半天,没算明白到底打几折。
与此同时,郁琰忽然开门走了进来,前几天孟兰淳自己一个人从德国回来了,祭奠完丈夫和儿子,便给郁琰打了电话,约他出来见一面。
朝弋本来也想跟着去,但郁琰并不想拖家带口的,到时候在店里吵起来也难堪,于是朝弋便只好留在家里带女儿。
孟兰淳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两人面对面坐着,郁琰仍然喊她“孟阿姨”,她也依旧叫“郁琰”,可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彼此心里其实早就已经生分了。
“我之前看见过你和……”孟兰淳说,“和他们,钰薇给我看过照片。”
她一直不敢相信郁琰是自愿的,于是只好欺骗自己,都是因为有了那个孩子,郁琰才走不开了,照片里那种和睦的氛围都只不过是假象。
郁琰勾着咖啡杯,很轻地说了句“对不起”。
孟兰淳听见他这声“对不起”,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记得朝阳当初刚起步的时候,是郁父郁母一直在支持着自己的丈夫,四处替他们拉投资,帮他们做担保办贷款,所以后来两人遭逢不幸,他们把这个可怜的小孩带回家里养着,也的确无可厚非。
但后来明明说好了等高考结束了就让郁琰去做手术,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却因为朝文斌看出了自己大儿子和郁琰之间的端倪,于是故意让那家医院伪造了一份他并不适合接受手术的报告。
而自己在丈夫的劝说下,也并没有声张过此事。
就像报应一样。
到最后郁琰不仅没有跟朝冶生下一儿半女,反而全让那个私生子占了便宜。
“你有梦到过他吗?”她说的是朝冶。
郁琰没说话。
最后孟兰淳说:“算了。”
“反正……”她轻声说,“都这样了。”
朝冶和朝文斌的墓被打扫的很干净,坟前还有一捧行将枯败的花没有被收走,孟兰淳知道这个人远没有看上去那样薄情。
朝冶到底和他一起长大,如果他还活着,两人就算不是恋人,也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郁琰把快递盒和买的零食甜品一起提了进来,朝弋笑着和郁米说:“你的五块钱没有了。”
郁米跑过去抱住郁琰的腿,朝弋则不甘示弱地抱住了郁琰的脑袋,这两人一个弄得他走不了路,另一个则捂得他没法呼吸。
“她和你说什么了?”朝弋轻声问,“没为难你吧?”
郁琰摇摇头。
“算她识相。”朝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又在他眼角上亲了一口。
郁琰平时不怎么吃零食,也就怀郁米那会儿会想吃几口甜的,这些零嘴蛋糕都是给朝弋和郁米买的。
这人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朝弋顿时也有点开心不起来了,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他好一会儿,见郁琰眉眼舒展开了,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琰琰。”
“如果……”他忽然小心翼翼地问,“我假设一下,假如我们都回到十几岁的时候,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