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兰淳本想搬走,毕竟朝文斌留给她和女儿的房产有好几处,但朝钰薇死活不肯,这房子他们几人都有份,又到底是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家”,一时半会儿的分也分不清楚,于是也就这么将就先住着了。

  见朝弋穿着睡衣,急匆匆地往外跑,孟兰淳忙丢下孙女追过去,同朝弋说出了这几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是不是琰琰出事了?”

  “你不能那样对……”

  话音未落,朝弋便“砰”地一声甩上门。

  孟兰淳温顺了一辈子,也懦弱了一辈子,年幼时她听父母长辈的话,说朝文斌是个“有潜力的小伙子”,于是就这么轻率地跟了他。

  婚后她偶然发现朝文斌背着她在外面养婊|子,还有了个私生子,于是她便哭哭啼啼地要闹离婚,可她爸走了,娘家渐渐没落,她当了半辈子的“贤妻良母”,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男人的附庸,于是最后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骗自己至少她还是丈夫的“正室”,名正言顺的妻子。

  此刻纵使气得全身都在抖,她也只不过红着眼眶骂出一句:“畜生!”

  不知道是在骂朝弋,还是在骂自己那个已经死透了的丈夫。

  车内。

  施桐在电话那边说这种情况她一个人没法处理,朝弋于是直接联系了离那边最近的一家私立医院,并让她们先带着郁琰坐船过去。

  安排妥当之后,朝弋才发现自己拿着手机的手在抖,那种颤是生理性的,深呼吸都止不住。

  话筒里忽然又传出了郁琰的声音,朝弋连忙把手机贴到耳边,那人的嗓音有一点沙哑,但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

  “你别开车,”他听见那个人说,“找司机或者代驾。”

  朝弋紧紧捏着那架手机:“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问道:“疼吗?”

  “不疼。”郁琰的声音很平静,的确听不出什么病痛的痕迹,“打几针就好了,没关系的。”

  朝弋没说话。

  听筒那边传来了引擎发动的声音,大概是太久都没等到他的答复,于是那个人又轻声安慰道:“会生下来的。”

  朝弋这才轻轻地应了他一声。

  “你别说话了,”他说,“把电话给施桐。”

  通话里晃过一段杂乱的响,然后才是施桐的声音,她看着郁琰的表情,然后道:“出血量不多,您其实不用太担心……”

  那人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兀自说道:“保胎是其次,到医院做完检查,如果医生说不行,那就不要了。”

  施桐避开了郁琰的目光:“到时候我会联系您。”

第79章

  79

  大半夜的,这家私立医院里也看不见几个病人,一楼门诊大厅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对抱着小孩直奔发热门诊的年轻父母。

  朝弋赶到的时候,郁琰那边已经拿到了各项常规检查的报告单,办理完了入院手续。

  施桐接过他打来的电话,就拿着各项报告单站在病房门口等朝弋。

  “这是检查结果,”施桐把单子递给朝弋,然后说,“郁先生现在正在里边输液。”

  她顿了顿,紧接着又压低声音道:“产科医生说他第二性征发育不全,本来自然受孕的可能性就极低,随着胎儿的成长发育,后期基本上要靠服药或者打针来保胎。”

  “还有母体的情绪变化对胎儿的生长发育也有很大的影响,”施桐说,“在平时的对谈中,我感觉先生对怀孕这件事很排斥,作为一个‘准妈妈’,他从未对这个小孩出生以后的生活有过任何构想。”

  “现在孩子的月份已经接近孕晚期了,选择引产的话也会伤害到先生的身体,医生这边的建议还是觉得可以先保胎试试。”

  朝弋分神看着她身后的那扇门:“里边有人照看吗?”

  施桐点头:“黄阿姨在。”

  “对了,”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郁先生他好像早知道自己会出现这种情况,刚刚还在别墅里的时候,他和我说不用着急去医院,可以先使用几款注射剂,我那边的确是有准备一些针剂,但之前没有告诉过他。他应该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知识,又是第一次怀孕,会知道这些药剂的名称有点奇怪。”

  “而且我当时不敢贸然确定他的身体状况,所以还是决定应该来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才保险。”

  “知道了,”朝弋心不在焉地翻了翻那一叠报告单,然后随手又丢回了施桐手里,“我进去看看。”

  病房内顶灯亮着。

  一起跟过来的黄阿姨正在洗手台边洗葡萄,见朝弋走进来,她把处理好的果盘摆到床边柜上,然后一边往外走,一边同朝弋道:“朝老板,我去外边溜达溜达。”

  朝弋点点头,身后很快便传来了房门一开一合的动静。

  顶灯被熄掉了,房里顿时只剩下那几盏环墙的壁灯还亮着,可朝弋却还是能看清那个人的眼睛,两道目光交视了半秒,而后又默契地错开了。

  朝弋折到洗手台前洗了手,然后才在床边坐下,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他只好从果盘里挑出一颗葡萄来剥。

  黏腻的汁水弄脏了指尖,朝弋将那颗剥好的葡萄递送到了郁琰嘴边:“吃吗?”

  郁琰抬眼看着他。

  顿了顿,才张嘴含住了那粒饱溢着汁水的果肉,他含得深,于是连带着朝弋的指尖也一并被那柔软的唇舌含了一含。

  这举动不含情|欲,倒像是在帮他舔舐伤口那样无声的安慰。

  朝弋被那双眼勾着俯身下去,在那人唇上落下很浅很轻的一个吻,抵近的瞬间,他鼻间只剩下了葡萄的香气。

  “那时候……”朝弋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它是什么时候没有了心跳?”

  郁琰并没有想,脱口道:“23周。”

  也就是在五个多月大的时候,但现在这个孩子已经有六个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