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漠视也好,被厌恶也罢,他就是想堂堂正正地站在那个人面前亲口说爱,然后送出那束花。

  所以他后来总是痛悔,总是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再勇敢一点,那时的他分明可以以“人生中最干净的姿态”站在少年郁琰面前,亲口告诉这个人他是谁。

  直到他听见这个人原来也和他一样“懦弱”,一样害怕。

  朝弋忽然觉得那段记忆好像被展开了,像是一处溃烂了好久的伤口,终于被一把崭亮的刀挖出了里面的烂肉。

  有那么片刻,他忽然不在乎郁琰现在是不是在骗他了。

  “我要去见的人是郁琰,”朝弋的声音仿佛淌在那窗外的雷雨里,压着那厚重的湿意,“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

  他早就知道“好多鱼”是谁了,这人实在太不小心,拍给他的周记边上推着的作业本上,就那么端正正地写着他的名字。

  郁琰。

  他那么讨厌抄写作业的一个人,却把这个人的名字在本子上写了无数遍,直到他把这两个字写得比自己的名字还漂亮。

  天更暗了。

  说不清是谁先吻的谁,半晌后这间以落雨声为背景音的书房中,一种更亲密、更暧昧的水声开始交缠着响,雨声冰凉,可他们相互触到的吐息却是湿热的。

  朝弋抱着他躺倒在地毯上,喘|息之后便又是一个唇齿黏连的吻。

  郁琰躺不住,只好岔开双腿跪坐在他身上,然后低下身去和他接吻。

  “我帮你……”朝弋伸手托住他的后脑勺,两人的脸几乎要挨上了,于是他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让我舔。”

  “好不好?”

  ……

  朝弋彻底被郁琰的味道淹没了。

  到最后这个人几乎坐不住,痉挛着倒在了地毯上,朝弋的手追上去,勾着他的腰,埋怨的语气:“我刚洗的脸,又被你弄脏了。”

  这个人还在颤抖着,半晌都说不出话。

  就着那“余热”,朝弋又把自己的手指给他了,紧接着便是他自己。

  才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忽然又溅起了涟漪,朝弋掰过他那张脸,去舔他发颤的眼睫:“闻到了吗?”

  “全是你的味道。”

  *

  下午六点的时候,别墅里负责照顾郁琰起居的黄阿姨走到书房门口敲了几声门,没人应。

  知道今天那位先生也在,因此她就没多话,隔着门说了句“饭菜都已经好了”,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地下了楼。

  快八点的时候,刚把楼下打扫过一遍的黄阿姨看见这两人终于肯下楼了,于是小跑进厨房里洗了洗手,然后把温在保温板上的饭菜端了出来。

  饭菜是按照郁琰口味特意做的营养餐,这人孕前就格外挑食,怀孕后不吃的东西就更多了。

  朝弋看着他在那里挑挑拣拣,最后吃进嘴里的也就几口米和几片菜叶子,他看不下去,于是挤到他身侧坐下:“你怎么比小孩还挑食?”

  “口渴,”这人一副不太高兴的口吻,“没胃口。”

  朝弋盯着他颈侧那张牙舞爪的痕迹,他现在这会儿对郁琰一点脾气也没有:“果汁还是水?”

  端茶送水完不够,朝弋还从厨房里顺了根银勺,打算亲自喂孕夫吃饭,可惜对方并不情愿,朝弋死缠烂打,结果饭一口都没喂进去不说,自己还险些收获了一耳光。

  吃完晚饭后,朝弋带郁琰去看卫枫。

  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地下室,朝弋只是带他走进了一楼的一间空房,紧接着郁琰看见他抬手打开了顶灯以及一个隐蔽的开关,然后位于中心位置的地面忽然“消失”了,变成了一块透亮的玻璃。

  因为倏然照射进去的光线,被困锁在底下的卫枫猛然仰起头来。

  朝弋反扣着郁琰的手,拉着他踩到了那片玻璃上,然后朝着底下那人微微一笑:“这下面本来是给你准备的,但还好琰琰很‘听话’。”

  底下那人使劲地仰起头,有些失控地拽扯着颈上的链,嘴一张一合,似乎在大声叫喊着什么。

  朝弋半蹲下身,居高临下地欣赏着他那副“可怜模样”,直到看清楚这人是在叫郁琰的名字。

  “你指望他会救你?”朝弋笑起来,然后一脚踩在他脸的位置上。

  随后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郁琰的表情。

  “这个贱|货是不是和我大哥有点像?”说话的时候他紧盯着郁琰的侧脸,故意嗤笑着说,“你看看他自作多情的样子。”

  郁琰并没有表露出太多情绪,只是偏头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朝弋反问,“你怕我会对他怎么样吗?”

  “随便你对他做什么,”郁琰那双眼睛如常冷漠,“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有一位杀人犯父亲。”

  朝弋被他口中那句“我的孩子”以及“孩子的父亲”熨平了心肝,心里那点恼怒顿时消了,又变成了那副没脾气的模样。

  他追上郁琰向外走的脚步,然后抱住他亲了一口,狡辩着:“我只关他到约定好的雇佣期,包吃包住工资还照给,他感激我都来不及,你怎么能说我是杀人犯?”

  郁琰没理他。

第76章

  76

  雨势并不见小。

  朝弋发现自己复又陷入了那泥泞而阴湿的噩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