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好像谁的爱都肯要,朝弋自嘲地笑笑,但唯独就是看不上他的。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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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晚以后,郁琰对他的态度忽然就变得有些古怪。

  首先是朝弋在工作间隙通过监控镜头观察他的时候,偶尔会发现他也在盯着镜头看,那完全不像是“猎物”想要挣破牢笼的姿态,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态。

  每回隔着屏幕和这个人对上眼,朝弋都会觉得心慌意乱,心里有种无处着落的惶恐。

  郁琰甚至还主动给他打过一通电话。

  在从卫枫口中得知,卧室里的那台座机电话可以拨到朝弋手机上后的那一个晚上,朝弋就破天荒地接到了郁琰的来电。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别墅那边出了什么事,连忙打开监控察看,在看见郁琰正好端端地靠坐在床上时,这才终于放下心,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他问。

  监控底下那人似乎才刚从浴室出来,洗过的头发只是随意地擦了擦,半湿不干地耷拉在头皮上。

  朝弋盯着那个人,仿佛已经嗅见了他身上洗浴产品留下的香气、那股带着潮湿气息的柑橘调。

  没等到郁琰回答,朝弋便先皱起了眉:“怎么不吹头发?”

  对面那人闻言立即看向卧房一角的那颗高清摄像头,语气里有些懒怠意味:“再等会儿。”

  大概是因为怀孕和长期卧床导致的体能下降,他最近很容易感觉疲累,刚刚洗过热水澡之后就觉得相当困倦,后背才挨着床,便就不自觉地犯起了懒。

  “现在就去吹。”朝弋用命令的口吻对他说。

  可郁琰却还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正当朝弋打算让同住在别墅里的住家医生把这人从床上拽起来,然后逼他去把头发吹干时,听筒里却再度传出了这人的声音。

  “头发长长了,”他缓慢地拨弄着垂在额角的湿发,“有点扎眼。”

  “怎么办?”

  他话音轻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电流传播让音色发生了改变,朝弋竟在他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撒娇意味。

  从前的郁琰从来不会这样平和地同他闲聊,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十句里有八句都是在互呛,以看见对方的痛苦为乐。

  除此之外就是在做|爱。

  在把这个人剥开、嵌入的过程中,他就会变得很沉默,当欲|望达到最值的时候,这个人冷漠的表象就会被完全破坏掉。

  他很喜欢那样的郁琰,恨不得一直嵌在他的身体里,然后死掉。

  “留长吧,”朝弋也才刚洗完澡,整个人还处在一种较为放松的状态里,他打开窗户,然后点了根烟,“到时候拿根头绳一扎……”

  应该会很漂亮,他想。

  对面似乎是听见了他点火的动静,语气变得有些冷:“别抽了。”

  朝弋心跳一错,总觉着他这语气有点似曾相识的味道,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郁琰又道:“什么时候过来?”

  “怎么?”朝弋“啧”了一声,下意识把夹在手里的烟在窗台上挤灭,然后丢进垃圾箱,“你想我了?”

  是揶揄挑衅的口吻。

  可对面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但也没有正面答复,只说:“想吃甜的。”

  “上次的蛋糕,”他说,“你再帮我带一份吧。”

  不等他回答,手机听筒里便传来了一阵忙音。

  电话被挂断了,但朝弋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焦躁,自从他从“训练营”里回来后再见面,这人就变得相当奇怪。

  每次他试图拱火,这人都能用三两句话将火苗浇灭,让他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

  照理说郁琰忽然变得“驯顺”,他本该觉得高兴才对,可上一世的经历却又无时不在提醒他,这种短暂的温情不过是这个婊|子用鲜花铺就的陷阱。

  只等他一脚踩进去,便会落入无尽的深渊。

  其次则是在这周五夜里,朝弋乘船过来,船靠岸时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整栋墅院里只有屋外绿化树丛中的照明灯还亮着两盏。

  可当他解锁开门,却兀地发现玄关处的黑暗里正靠着一个人影,朝弋猝不及防地被这悄没生息杵在那儿的人影吓了一跳,他没出声,只是伸手碰亮了玄关处的吊灯。

  灯光瞬间照亮了玄关处的方寸之地,朝弋面上怔了怔。

  站在那儿的人是郁琰。

  因为郁琰最近表现得一直相对“温顺”,再加上那位家庭医生劝说朝弋应该让他下床多走动,所以朝弋便把锁在郁琰脚脖子上的钢链换成了软绳,软绳的长度刚够他走到一楼玄关处,这个距离,别墅内的房间也基本上畅通无阻。

  “怎么这么晚?”他听见那个人低声问。

  又来了,朝弋心想。

  他默不作声地脱了鞋,然后紧接着脱下身上那件被海雾打湿的黑色大衣,郁琰则走上前,很自然地接过了他脱下来的那件外套。

  朝弋看见他身后跟着的那条软绳已经绷直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忽然浮现在他脑海中——

  郁琰是故意站在这里等他回来的。

  头顶的吊灯是暖光,房门隔绝了屋外的猎猎风声与夜间的寒意,被这样的温度和光亮裹挟着,朝弋心里莫名有种“回到家”的平静。

  有一瞬间朝弋甚至觉得两人仿佛一对普通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