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他的哀求,看过了他的祈祷,可是却依然没有给予他任何的回应。

  都冷酷成这样了,可那个傻乎乎的少年朝弋却还是勘不破、也放不下,还妄想着这个坏人会回心转意,哪怕只是偶尔登上这个号,和他说上一两句话也好。

  永远不见面也可以,只要郁琰肯理他,他可以一直活在阴影里,偷偷地爱着他。

  朝弋微微眯起眼,贪婪地打量着走廊里那个单薄的身影。

  很可惜,那个“冷酷的坏人”没往身后看,自然也就没注意到那站在电梯前室拐角处的一位年轻侍应生。

  *

  露台上,冷风习习。

  春季风大,又是乍暖还寒的时节,聚闲酒楼的露台上分外冷清,只有一个形容颓散的男人蹲在台子上,裹紧了身上那件旧皮夹克,手中点燃的烟草火光明灭。

  郁琰不徐不疾地朝着那个人影走了过去。

  耿昌听见脚步声,骤然回头,正撞见了这张令他无比痛恨的脸。

  他狠狠地将手里的那只烟在地砖上挤灭,然后慢慢地站起身:“出来看我笑话?”

  郁琰没说话。

  耿昌抖了抖身上那件短外套,他没考上大学,又眼高手低,看不上那些“掉价”的工作,直到如今仍是个无业游民。

  他从不觉得当初的那个自己有什么错,顶多就是在他爸因为这件“小事”丢掉工作,而自己被他痛扁一顿的时候有几分后悔,后悔自己事先不知道郁琰的监护人是朝文斌,朝阳集团的那位大老板。

  但自从他被那个三中的“混子”找上门之后,就开始诸事不顺,仿佛他的人生从此就开始走下坡路了。

  和当年的哥们合资办厂,结果因为没经验,生产线才刚建好,勉强熬了两个月厂子就倒闭了,投资了上百万的生产线当废铁卖,钱没挣到不说,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耿昌于是开始怪父母没用,怪兄弟没头脑,最后更是将这一切都归咎在郁琰身上。

  要不是因为他,他爸现在早就混到集团总部管理层的位置上了;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会考不上大学;要不是因为他,他耿昌怎么可能直到现在都一事无成?

  “你胆子还挺大的郁琰,”耿昌往他身后扫了眼,没看见有其他人,“一个人敢出来,就不怕我把你打废了?”

  郁琰直视着他,很普通的一张脸,下巴上一圈半长不短的青茬,有些不修边幅的邋遢,和梦里纠缠着他的狰狞面容差得很远。

  看见郁琰这幅淡漠的样子,耿昌就莫名火大,伸手重重搡了这人一把:“你他妈别在这里给我装蒜,当初三中那个狗东西是不是你叫来的?让一个初中生来替你报仇,你可真他妈有脸。”

  “自己干不过我们几个就找外援,真他妈废物。”

  “外援?”郁琰终于开了口,漫不经心地,“如果我说我不认识这个人呢?”

  耿昌冷笑了一声:“你敢说你不知道,不是你找的人,他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扒了你的裤子,”郁琰似笑非笑地接口道,“把你丢在校门口,是吗?”

  耿昌被他轻描淡写的这一句话激的几乎失去理智,冲上前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臭|婊|子你他妈的闭嘴!”

  郁琰顺着他的力道扯住了他的手腕,臂上使了巧劲,然后猝不及防地将他摔倒在地。

  耿昌被这一下摔蒙了,在地上躺了好几秒才狼狈地爬起身,随即他从钥匙扣上拽下了一把折叠刀,分毫没犹豫就朝着郁琰的方向而去。

  蹲在露台隔墙后阴影里的人见状正要拿着家伙上前,却见有个侍应生装扮的男人忽然拎着一个酒瓶先一步冲了出来,一脚把那个拿着折叠刀的耿昌踹翻在地。

  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出乎了他们原先的预料,于是那人迅速把手里家伙往身后一收,紧接着遥遥地朝郁琰打了个手势。

  郁琰面上看起来也略微有几分惊讶的意思,他没想到耿昌会拿刀,更没想到朝弋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天色太暗,他没太看清隔墙边那人的手势,因此只是朝他们那边摇了摇头,意思是先不要过来。

  还不等耿昌从地上爬起来,朝弋就跨坐到了他身上,举起那个红酒瓶冲着他天灵盖猛砸,酒瓶用料很实,砸第一下只是一声闷响,第二下才听见“砰”的一声,那酒瓶终于碎了。

  耿昌顶着那一脑门的血,眼前全是花的,缓过来后才看清了朝弋那张脸:“是你……”

  朝弋猝不及防地冲他脸上来了一拳。

  耿昌从地砖上摸到掉落的那把小刀,一下攥紧了,捡起来胡乱朝着朝弋身上刺去,他离得太近了,那刀子又小,朝弋一时没躲开,只是抬起手臂挡了挡,那刀尖就在他小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朝弋一开始也没觉得疼,旋即飞快地捏住底下人的手腕往外一拧,耿昌只觉得腕子一麻,那把折叠刀就摔掉在了地上,被朝弋一脚踢远了。

  “妈的臭|婊|子,”耿昌使劲想要把那个压在他身上的人掀翻,可惜没成功,于是他斜眼看着站在一边的郁琰,“你还说不是你找的人,今晚突然来这儿就是为了钓我呢?”

  话音未落,耿昌门面上就又挨了一下,这一下直接打掉了他两颗牙,嘴里都是血,他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经理和程安安带着保安闻讯跑上来的时候,耿昌都快被打得没气了,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连忙冲过去,强拉硬拽地把朝弋给制住了。

  “快打120,”混乱中有人说,“不会出人命吧?”

  程安安也是第一次遇见这阵仗,刚朝弋推餐车上楼前看起来分明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么会儿的功夫,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紧跟着上前,看见朝弋小臂上全让血给糊住了,分不清是地上那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

  正揪心着,他忽然瞥见了站在他们附近的一个人影,那人眉眼淡漠,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人群,和这一派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

  程安安的心跳毫无征兆地乱了起来,心里莫名觉得,就算是今晚上真闹出了人命来,这人也依然会是这样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

第42章

  42

  两人从派出所里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耿昌被救护车直接送进了医院抢救,做了套全身检查,说是脑震荡外加软组织挫伤,他自己的鼻血和朝弋小臂上滴下来的血淌了他满领,看着倒是格外惨烈,但估计伤情报告出来也就算个轻微伤。

  而朝弋身上除了小臂上那道刀伤,别的倒没什么,到底只是把折叠小刀,刀口划得长,却并不深,不过清创后小臂上还是被缝了十几针,处理伤口时看着还怪惨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