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里,朝文斌虽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但他从来没动手打过她和朝冶,他在他们面前一直是一位情绪稳定的父亲,甚至比别人家的父亲对孩子还更多了几分关怀和宠爱。

  小时候她和朝冶的家长会,就算他工作再忙,也会和妻子轮流去学校。

  朝文斌从来是个体面的人,至少在明面上,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位好丈夫和好父亲。

第33章

  33

  私密区的隔音效果很好,郁琰又发着烧,睡得极沉,就算一楼眼下正闹得不可开交,他也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

  梦很碎。

  郁琰一会儿坐在一只秋千上,一会儿又穿梭在校园里,身边的人脸不断变幻着,混乱中有人推了他一把,他踉跄了一步,随即就狼狈地跌进了厕所隔间。

  “他从来不在小便池那边尿,”有人说,“连小便都要到隔间上,死娘炮。”

  “喂,反正都是去隔间上,你怎么不直接去女厕所?”有只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你不是很招她们喜欢吗?一个个的都围着你打转,你和她们怎么不干脆手挽着手一起去上女厕所啊,多好!”

  然后他们笑起来,一张张狰狞的脸挤在那方小小的隔间里。

  梦里郁琰的手脚酸软,他想站起身,可怎么也爬不起来,像只坠入沼泽的蝴蝶,连扑腾的力量也没有。

  随后他们就开始伸手扒他身上的校裤,好几只手都在扯,所以很轻易地就脱下来了,那一瞬间周围所有嘈杂的声音都停止了。

  郁琰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杀人的欲望盘踞在他心口,他想拿一把刀,捅烂这里每一个人的脖子。

  “他是个女的!”有人失声叫起来。

  “没看过□□吗傻逼?”另一道鄙夷的声音,“女的怎么可能长|吊?”

  “真他妈恶心我靠。”

  “我说呢,原来他是人妖,难怪长成这样,连根毛都不长,比女的还白……”

  “喂,姓郁的,你妈那么早就送你去泰国做手术了吗?怎么没把那玩意一起割掉?”

  那些狰狞的面孔再度哄笑起来,笑声尖锐,郁琰心里顿时只剩下了那一个念头——

  杀了他们。

  他的爸爸妈妈都已经不在了,郁琰现在寄住在朝冶他们家,虽然朝叔和孟阿姨都很照顾他,可他到底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那时还太小了,夫妻俩的葬礼、鑫瑞的经营权、觊觎他父母留下资产的叔婶,全都是朝文斌在替他处理。

  郁琰不想再因为这种事麻烦他们了,更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一个很麻烦的小孩。

  于是他打算自己解决。

  他记得天桥底下有个坡脚的男人常常会在那里摆摊卖杂货,郁琰上放学的路上都会经过那边。

  有天放学,郁琰谎称自己要和同学在学校附近吃饭,他没搭车,一路走回去,最后在天桥底下那个杂货摊前停下了。

  “那个是药老鼠的?”他抬手指了指摊位上那一小堆灭鼠药。

  坡脚男人抬起头,难得有生意,他热情地介绍道:“是啊,不是我自夸,我家这个耗子药真的贼管用,瓜皮上撒一点,就能药倒一片耗子——是你家里人让你帮忙买的吗?”

  “我奶奶住在乡下,”郁琰很自然地说,“上周回家听她抱怨说家里吃的都让老鼠给糟蹋了,养了只猫也不管用,所以我想买点药带回去。”

  男人没起疑,反而笑着说:“小朋友还挺孝顺的,你要拿几包?你老家面积多大呀?先给你拿五包试试吧。”

  说完他就拿了个揉得皱巴巴的塑料袋,装了五小包的老鼠药,然后递给了郁琰。

  “这个剂量……”郁琰低着眼问,“能药死多少老鼠?”

  男人:“这个不好说。也得看你奶奶家有多少耗子啊,不过我家这个毒性很强,家里面积小的话,能管用一年呢。”

  身后有人摁响了喇叭,眼前的场景顿时如灰雾一般抽裂割离开来。

  下一秒郁琰就坐在了朝家书房内的电脑前,他正在仔细查询这种毒鼠药的配料表,如今市面上很多灭鼠药的毒性都太弱了,只要送医及时,很容易救回来。

  磷化锌……

  他阅读得太认真了,以至于连朝冶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都不知道。

  “肺水肿和呼吸衰竭?”朝冶在他头顶上很轻地开口问,“怎么在查这个?”

  郁琰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将那一小包药紧紧攥在了手心里。朝冶长他五岁,朝郁两家的关系太好了,因此他们俩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对郁琰来说,比起“挚友”二字,朝冶更像是他的一位兄长,他可以对他无限宽容,但偶尔也还是会拿出一位“父兄”的严厉来。

  有那么一瞬间,郁琰觉得朝冶似乎已经看穿了他心里所有的念头。

  “手上拿着什么?能给我看看吗?”他的话音温柔,可态度却不容置疑。

  “哥……”

  “琰琰,”他握着他的手腕,“你听话。”

  郁琰不肯松手,朝冶就把他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地掰开了,然后他抢走了那包药。

  很劣质的包装袋,但药名却浅显易懂,朝冶拿着那包灭鼠药沉默了会儿。

  而郁琰此时正背对着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们家有老鼠吗琰琰?”

  郁琰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