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顺德扬了扬眉,很快反应过来:“呦,难不成自牧兄也有一个二十多年未见的小媳妇?”

  赵自牧有点手痒。

  杨顺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坐在福贵和赵自牧对面,自顾自地说:“还是你们有未婚妻的好,不像我,连媳妇都得自己找。”

  福贵:“……哦。”

  赵自牧:“……哦。”

  杨顺德全当没看见福贵和赵自牧的冷脸,他还在一旁笑呵呵地说:“珍妮小姐说要和我领结婚证,但是我觉得还是再等一等,等我再攒点钱的,总要给她一份说得过去的彩礼。”

  福贵摩拳擦掌,他勾住杨顺德的脖子,带着几分威胁:“你再给我说一遍。”

  即便被福贵威胁,杨顺德依旧大言不惭:“我说,我有老婆!”

  福贵:“……”

  福贵招呼赵自牧:“揍他!”

  赵自牧拖着病恹恹的病体加入战场:“好嘞!”

  杨顺德:“???”

  杨顺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你们俩不厚道!”

  杨顺德刚一离开帐篷,还没来得及抬头,便一下子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他抬头,见是莫令仪和王杞。王杞两手空空,莫令仪的手上却带着一个小纸包,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杨顺德捂着被撞疼的头抱怨:“你打铁去了?疼死我了。”

  王杞嘲笑他:“谁让你走路不看道,活该。”

  杨顺德又要和他吵架,莫令仪已经一步跨过两个年纪加一起不超过十岁的大朋友,先对着走出来的福贵和赵自牧说:“自牧兄,我们来看你了。”

  他扬了扬手中的小纸包:“给你带了好东西。”

  赵自牧下意识想要拒绝,福贵却已然先他一步将东西收下:“什么好东西?”

  福贵打开纸包,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块红糖。

  福贵问:“哪来的?”

  莫令仪说:“家里给我寄过来的,我不爱吃这个,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不爱吃或许是实话,但是红糖珍贵,赵自牧领这份人情:“多谢。”

  “说这些做什么,见外了不是。”莫令仪跟着福贵和赵自牧走进帐篷里坐下,说道,“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别着急复工,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

  王杞也在一旁帮腔:“少上几天工饿不死,但是身体熬坏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赵自牧裹着被子,一脸的无奈:“平日里我的身体还算不错,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竟然发烧了。”

  “天气变冷了,你又往北走,凡尔登可是比巴黎冷得多。”莫令仪说道,“可能是不适应气候,过几天就好了。对了,医生怎么说?不是肺炎吧?”

  福贵说道:“不是,克里斯汀小姐说他应该只是普通的感冒,我觉得可能是着凉了,吃几天药看看再说。”

  提起这件事,杨顺德忽然问:“阿德尔摩那个老王八没为难你吧?”

  “……”福贵沉默一瞬,才说,“我想套他麻袋。”

  杨顺德:“……”

  赵自牧:“……”

  莫令仪:“……”

  王杞:“……”

第09章 法兰西

  在一瞬间的沉默下,福贵慢悠悠地补充道:“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麻袋好贵,我还要留着装行礼。”

  杨顺德:“……”

  赵自牧:“……”

  莫令仪:“……”

  王杞:“……”

  杨顺德下意识皱起眉头,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那老王八果然又找事了,烦死了。”

  王杞愤愤不平:“他自己是医生,又不允许我们华工间有自己的医生,又不给我们看病,我看有病的人是他才是吧?”

  华工中会些简单的医术的人不是没有,但问题是会医术也没有用。在这里,即便诊断出来得了什么病也没有药物医治,药物只能从医务室里拿。但是阿德尔摩作为医务室的医生却不想给华工治病,也不愿意给华工开药。

  然而,面对这样的歧视,他们却丝毫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没人能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毕竟,他们的合同只有几个月了。

  现在是1921年9月3号,而他们是1916年12月1日签的劳务合同。合同期为五年,也就是说,1921年12月1日他们的合同就期满了,他们就可以回家了。

  五年都忍下来了,还差这三个月?忍过这三个月,他们就可以回家,并且得到存在银行中的六百大洋,这笔钱足够他们买上几亩田宅,后半生衣食无忧。

  可是如果在这期间闹事,他们被开除,这六百大洋就取不出来了。

  为了自己的未来,有些苦好像也不是不能忍——

  福贵摸着下巴问:“要不我们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