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骑着自行车刚到家门口, 就跟他妈撞了个正着。许萍斜了他一眼:“哟,这谁家有了小媳妇儿忘了娘的,长尾巴花喜鹊回来了?”
谢必安老神在在地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还能是谁家的?您家的呗, 我这都可是跟我老爸学的。当初我奶也说他是花喜鹊尾巴长,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
许萍脸一红, 捶了他一顿:“臭小子还调侃起你娘我了, 儿子,我问你,你什么时候,把人家小姑娘叼回来了。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发现呀?”
谢必安心道, 好几辈子前就叼回来了, 但我要这么说,您也不信呐,只能含含糊糊地:“老早以前就认定了, 只不过以前露露年纪小,没敢跟她挑明,这回回来才确定。您也知道,露露一直都哭着闹着说要嫁给我呢。”
许萍瞥了他一眼:“你哄鬼呢。露露哭着闹着要嫁给你,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从……反正五岁之后从来没再说过。你该不会告诉我她对你念念不忘吧?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臭小子,不想说就不说呗,还编瞎话骗你娘吗?你娘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反正啊肯定是你哪次回来探亲的时候,偷偷把小露露给骗到手了。
我跟你说, 你可别以为她爷奶爸妈都不在了, 就能欺负她,别人且不说, 你老爹就得揍死你。你等着吧,等你爸回来, 这一顿打你绝对逃不掉。”
许萍话音刚落,谢文怀就拎着一只肥鸡走了进来:“你们娘俩说什么呢,什么打不打的?”
许萍接过他手里的肥母鸡:“说曹操,曹操到,你儿子把咱隔壁老白家的小闺女露露给叼咱家来了……老谢,你干吗呢?儿子今天才回来……你别,把扫帚给我放下、放下,听我说。子瑜,赶紧进厨房烧水去,等会儿记得把这只鸡给宰了拾掇了。”
说完拽着谢文怀出了门,使劲儿掐了他一把:“你疯了,你打儿子干吗呀?小年轻谈个恋爱多正常呀,就跟你年轻时没谈过似的。”
谢文怀气得直接爆了粗口:“正常个屁,露露还是个孩子,他这是谈恋爱?他这是诱拐无知少女,亏他还是名……”
护犊子的许萍不乐意了:“谢文怀你是想跟我吵架是不是?什么叫诱拐无知少女?什么叫露露还是个孩子?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咱们厂里像她这么大的结婚的还少吗?
你们男人懂什么?就露露上班这几天,瞄上她,想把她哄回家的,那可是多了去了。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厂里哪个男职工有我儿子工作好、津贴高、长得帅?
你也不想想,那些人为什么想娶露露?露露她现在就是那什么……对,抱着金子走在大街上的小孩子。不少人都是冲着她父母给她留下的那点儿家底去的。
就这样的人家你说嫁过去能得好。哪个不是兄弟几个?哪个不是看上了她这套小院儿?
反正我是觉得嫁给咱们儿子总比嫁给别人强。最起码我这个老婆婆绝对不是个像你娘那样的恶婆婆。露露她没有娘家人依靠,万一嫁给别人,有个像你娘那样的恶婆婆还不得被欺负死。”
这话杀伤力巨大,谢文怀瞬间被拿捏,讪笑着给许萍赔礼道歉:“媳妇儿,你看这话说得,都多少年的老皇历了,你咋还又翻出来了呢?
我娘确实是那什么,挺难伺候的,但她也是个苦命人呐。你也知道,我爹是个遗腹子,我奶18岁就守寡,我爹在她心里比眼珠子都珍贵。
我娘年轻时但凡和我爹笑着说两句话,回头我奶就得跟我爹说几句小话儿,让我爹打她,我娘被他打得一身伤,我感觉自己都记事儿了,我娘还天天挨打呢。”
许萍叹了口气:“你娘吃过恶婆婆的苦,却最终活成了自己最恨最讨厌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媳妇熬成婆,然后再虐待自己的儿媳妇。
但是这样就真的对吗?被自己的恶婆婆虐待,然后再虐待自己的儿媳妇,这样一代代传下去,最后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为什么就一定要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呢?我就不会,因为我爱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因为我自己吃过恶婆婆的苦,所以我要让我的儿媳妇不再吃这样的苦。不是所有的苦难都值得被歌颂,不是所有的痛苦都得被传承。”
谢文怀能怎么办,只能在心里对自己的小师弟白睿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细想想他媳妇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万一露露嫁到别人家,真遇到像他娘那样的恶婆婆,那真就没活路了。
他那个娘啊,也就是许萍娘家够横,老丈人和丈母娘领着许萍五个亲哥哥,六哥堂哥,三个表哥,加上他们的媳妇儿,乌泱泱去一大帮一人。把他那两个敢打亲嫂子的弟弟摁住就是一顿胖揍,他俩弟媳妇想拦,脸都被挠花了。
他老丈母娘更虎,揪住他娘,要跟她一起投井不活了,说愿意陪她一起去死,她死了也就没人拿捏自家闺女了。
要说他娘该不该被打?还真该,不是他不孝顺。是他娘太过分,趁着他外出培训没在家之际,故意找茬,还让他那俩弟弟打许萍,当时许萍怀着孩子,如果当初那个孩子保住了,子瑜应该有个姐姐。
许萍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那次看到婆婆来,没有躲得远远儿的,就是把家给她搬空,她都不该拦着。如果不是她这个当妈的无能,八个多月的长女就不会生下来就没了呼吸。
也就是那一回,许萍彻底跟他娘翻脸,再也没有让过她一回。他娘敢骂她就骂得比她还凶。他娘敢动手,她就狠狠打回去,专挑不好意思让别人看到的地方又打又掐。从此他娘就只敢跟别人哭诉儿子不孝顺,娶了媳妇忘了娘,提都不敢再提许萍一句。
若不是为了气他娘,他那次可能真的就被离婚了。后来他又求又跪,许萍看他在后来的婆媳大战中,始终坚定不移地当个他娘嘴里的逆子,站在她这边,才算真正原谅了他。因为失去过,许萍才对两个孩子看得更重,老大当初去当兵要了几乎要了她半条命,后来看孩子在部队也挺好,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许萍拿捏完了谢文怀,叮嘱他敢揍自己儿子,回来让他跪搓衣板,然后才回厂里上班去了。谢文怀扭头回家,进厨房拉了个板凳坐在烧热水的大儿子旁边用胳膊肘拐了拐他:“你个臭小子既然跟小露谈了呢,就好好谈,可别干那朝三暮四、得陇望蜀的事儿,要不然你老爹我以后见了小露她爷爷可怎么交代啊!”
谢必安拍拍他老爹的肩膀:“爸,我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既然认定了就是一辈子。您现在需要考虑的是什么时候跟露露小姨说,我俩订婚的事儿。趁着这次我休假先把亲事给定了。我回去打结婚报告,等到过完年露露满二十我俩就把婚结了,领了证她就能跟我去随军了。”
谢文怀瞅了他一眼:“你小子行啊,一说订婚结婚的事儿,看你这一桩桩一件件安排得那叫一个完美。你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把露露给叼走的,我们怎么都没有发现呢?”
“这就是灯下黑,让你们发现了可还得了?水烧好了,我来拾掇这只鸡,今天您下厨呗,炖好吃点儿,晚上让露露过来吃饭。”
谢文怀一听,这个可以有,不是他吹,他煸炒的大盘鸡可是一绝。这可是以前跟着一位正宗的新疆老师傅学的,就是靠着这一手好厨艺,他才能把许萍哄得主动追他,这就是本事。
自家炒鸡吃的时候,谢文怀都只做微微辣,虽然大盘鸡越辣吃着越过瘾,但许萍月子里落下的毛病,胃不好,吃太辣的菜就胃疼。偏她还不长记性,看见辣椒还想吃。因此他苦练厨艺,终于做出了一点儿微微辣,却吃起来更好吃的大盘鸡。
谢文怀炒菜的时候,谢必安把家里的大铝锅找出来刷干净,准备用蜂窝煤炉熬个红枣小米粥。要说这做饭用铝锅对身体是有害的,但现在只要是用蜂窝煤做饭的,家家户户几乎都用铝锅做饭。
这是因为相比于铁锅,铝锅更轻便、导热性好,是铁锅的四倍以上,这就减少了做饭时间,节省能源。说到底就是物资匮乏、穷闹的。
他现在要是敢说把他妈妈最喜欢的这个铝锅给扔了,肯定会被打。谢必安想想自己空间里好像有一种金属跟铝不仅外表很像,导热性好这一点儿也很像,好像用那种金属铸的锅是厨修的最爱,做出来的饭菜更香,对身体也有好处。
趁着他爸剁鸡的时候,谢必安控制空间铸了一口跟自己手上这个一模一样的锅,然后做旧,看上去样子相差不大。除了他刚铸的锅比他手里这个干净一点儿。
调换了以后,又刷了一遍锅,才添水、淘小黄米和洗红枣。反正是调换了,一回生两回熟,他趁机把他妈珍藏的小黄米和红枣都换成了他空间自产的。
他空间自产的小米和红枣当然品相更好,过了两天许萍做饭时还忍不住嘀咕,我这回在黑市买的小米和红枣品质也太好了吧。当时天黑也没看见卖东西人的长相,要不然还能蹲蹲他,多买一点儿,这个小米熬出来的粥是真的香。
谢必安一听,心想亏得您没看清那人的长相,否则再去买跟这个不一样,您还不得去找人家理论,说人家以次充好?回头趁着他走之前,往家里多倒腾点儿,面粉、大米也得多来点儿。想想西北那边有什么特产,以后也可以往家里寄一些。
白露一出广播站就看到站在门外等她下班的谢必安,跑过去搂住他的胳膊:“不是说让你在家歇一歇,就这几步路,就是不接,我自己还能走不回去?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谢必安笑着把她揽怀里,往旁边带了带,给路过的人让个道。谢必安的举动真的让故意蹭过来的那几个对白露有意思的小年轻给伤透了心。
谢必安勾起嘴角:“能待一周,明天让我爸去一趟你小姨家,提亲,趁着我在家先把亲给订了。我回去就打结婚报告,我记得你是过完年三月份生日,到时候我请假回来把证领了,然后办了酒席就接你去随军。”
白露点头:“可以啊,你说了算。”她真觉得没什么好矫情的,都老夫老妻了,结婚不是太正常了嘛。如果不是有亲戚朋友,不办酒席不合适,她觉得领个证就算也挺好的。
这话一出,让那些原本还怀着一丝希望,想着等谢必安走了之后挖挖墙脚,说不定还有机会的小伙子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地走了。
白露这会儿正掰着手指头跟谢必安交代,要住小院,房子要怎么布置,让他提前准备好,别到时候自己到了啥啥都要现搞。一点儿都没看到那些被他们俩虐了的单身狗。
就是看到了她也不在乎,就她上班这两天,往她身边晃悠的那几个小年轻,别说她已经有了谢必安这个大佬男神,就是没有,她也不会嫁的。
真不是她嫌贫爱富,而是这几个家里一团糟,谁嫁过去,日子那绝对过成一地鸡毛。这个一团糟不仅是指经济方面,也跟家里孩子多,事儿多有关。
别看她在广播站不出去溜达,但是宣传科是干什么的,那是八卦集中地啊。他们的家庭背景、父母品性,她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几个,要么是家中长子,他接的是父亲或母亲的班,下面一溜弟妹需要养,是家里的顶梁柱。要么是家中幼子,父母疼爱,让他接班了。都是为啥看上她了,她那套房子闹的。毕竟娶了她不仅白得了一笔嫁妆,还得了一座小院。
呸,她又不是扶贫大使,就是嫁不出去了一个人过,都不会嫁给这样的人。就那几个是家中长子的,毫不客气地说,如果她脑子有坑嫁过去,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她都得给他家当牛做马。
那种是家中幼子的就更糟糕了,他父母已经年迈,哥嫂因为父母把工作让他接班很是生气。他父母就盼着能给他找个像她这样有房子的好对象,结婚后一家三口搬过来住。这种倒是不用给全家当牛作马,但是得给他们一家三口当丫鬟侍候吃喝拉撒。
昨天于敏就非常郑重地告诉她,找对象千万不要着急,一定要擦亮眼睛。最起码现在对她有意思,来广播站晃悠的几个,不是家里不是善茬,就是本身自己能力不行。
白露当时特认真地告诉她,自己是个颜狗,看人先看脸,不光要长得好,身高还得一八零以上,还不能是细狗,就这几个长得太丑、五五开的身材,哪哪都不符合她的审美。
因此今天下午去上班后,于敏就问她,喜欢谢子瑜是不是因为他好看。还打趣她从小就看脸,小时候搂着谢子瑜的脖子不放,非得要把人带回家,说是要嫁给他当新娘子。
白露诚实地点点头,确实是因为他好看,如果他长得丑,就算再是大佬,她也是不会从的。主要是谢大佬太帅了,给得太多了,武力值又太高,她挣扎不了就只能从心,果断从了。
白露和谢必安刚走,唐飞就急匆匆地从财务科跑过来,拉住锁门要走的宋慧:“我姐呢?”
宋慧的脸噌地一下红了:“快放开,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呢。”
唐飞赶紧松开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点儿着急。我姐已经下班了?”
宋慧点点头:“对啊,有个很帅的男人来接你姐,你姐很高兴地就跟他一起回家了。听说是谢科长的儿子。”
唐飞道了谢,赶紧往家赶,家里大门开着,他刚冲进院子,就看到隔壁探出一个脑袋:“阿飞,赶紧过来吃饭,谢叔叔做得大盘鸡可香了。”
唐飞瞬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跑到卫生间,洗洗脸,就去隔壁蹭饭去了。唐飞本来觉得他可能会不好意思夹菜,因为毕竟他跟谢家很陌生。
结果根本不用自己夹菜,谢叔和许姨实在是太客气了,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他只需要闷头吃就行了。
唐飞边吃边在心里对谢必安道歉,他承认自己今天跟他说话声音大了点儿,以后一定改。他家的饭实在是太好吃了,肉好吃、红枣小米粥也好喝,就连地三鲜和肉沫粉条都炒得那么香。
听说是谢叔下厨炒的,这手艺,当科长太屈才了,他应该去当大厨才对。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毕竟谁也不会放着科长不当,跑去当厨子。
吃完饭,唐飞非常主动地去刷锅洗碗,许萍要拦住,他憨厚地笑笑:“许姨,还是让我去洗吧,要不然下次我不好意思来蹭饭。”
白露扶额,这小子,刚吃了这回,就惦记下一回了,可真行啊。
谢文怀拍拍他的肩膀:“就这么说定了,下回叔下厨,叫你可得来哈。我跟你说,我做的炖羊肉那才是一绝呢。回头我搞点儿羊肉回来,给你们做来尝尝。我当初可是跟一位新疆老师傅学的这做菜手艺,烤羊肉串我也行啊,啥时候搞点儿碳回来,我给你们烤。”
唐飞在心里琢磨,这光来蹭吃也不行,要不叫上他老爸,让他去搞羊肉、碳?应该可行,毕竟他爸也爱吃,还爱吃重口味的。
而他妈妈做饭,向来讲究荤素搭配,清淡营养。其实要他说,就是做饭水平不行,没味儿,要不她咋也喜欢吃饭店做的红烧肉、小炒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