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市玩了几天, 白露跟着谢必安去见了他妈。本以为谢妈杨丽华身居高位,应该是那种举手投足都很有气势的女强人,没想到私底下她跟普通的母亲没什么两样。他们夫妻俩对谢必安的态度是一样的, 那就是有求必应。
杨丽华对白露很亲近, 但这种亲近非常浮于表面, 就是做给谢必安看的。他们对于儿子娶谁, 不做过多干涉,同样的这婚事能持续多久,他们也不去过问。反正儿子喜欢,这个儿媳妇他们就捧着, 如果儿子以后不喜欢了, 给笔钱打发了就是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婆媳关系其实是很美妙的,最起码在白露看来, 这种互不干涉的交往真的让她很舒心。当然这也是谢政元夫妻俩觉得儿子年纪小,做事没有定性,婚姻也是一样的。
他们因为缺乏对儿子的陪伴而感到愧疚,所以就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在他们看来,孩子年轻阅历浅薄,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少,经历的多了, 阅历上来了, 自然也就成长了。他们之所以对白露这个儿媳妇不是太在意也是基于这一点,一段注定长久不了的婚姻, 一个儿子生命中的过客,何必要花时间和精力去在意呢。
丑媳妇见完了公婆, 谢必安这个毛脚女婿也该跟着白露回去见岳父岳母了。就在他们临动身前,表姐苏子茜打来电话:“露露,听二姨说你结婚了?”
白露有些意外:“我妈说的?以她的脾气不应该会把这件事广而告之啊?”
“我偷听到二姨给我妈打电话哭诉,这才知道的的。嗯,我这段时间是在老家,我爸消化道出血,做了脾切手术,他做这样的大手术,我这个亲闺女肯定是要回来一趟的,正好把年假给提前休了。
我这一趟是既出钱又出力,钱没少花,半点儿好没落着,还嫌我没本事、没能耐。人家谁谁谁的闺女,又是给买房、又是给买车,到我这啥也指望不上不说,一把年纪了也没把自己嫁出去。”
白露想起苏子茜上回说准备跟男友分手的事,试探着问了一句:“姐,你跟你男朋友什么时候商量结婚的事?”
苏子茜苦笑:“商量什么呀,已经分了。虽然我知道他拿不出三十万彩礼,但这么多年感情,我想为我们努力一把,只要他有这个态度,我这几年也攒了些钱,替他负担一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我太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我们的感情就像是一件漂亮的衣服,他都已经免费穿几年了,然后现在突然告诉他,如果想继续穿,就必须按照原价把这件衣服买下来……他觉得不划算,直接放弃了这件衣服……”
“露露,我心里难受,你知道吗,他相亲成功要结婚了,他为什么愿意出高价彩礼娶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女孩,也不愿意用同样的彩礼迎娶我。我TM拼命兼职攒钱,为我们的以后努力,结果……别人的规划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我。
他嘴上说我太物质,说没想到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最终败给了彩礼。我就想问问他,跟他相亲的女孩同样也要彩礼,为什么他不觉得她物质?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不够爱……
露露,你暂时还是先别回来了,你妈情绪最近波动挺大的,应该是更年期了。你妈要是打电话,你就说刚参加工作,不太好请假,等到过年时回来一趟就行了。”
白露:“情绪波动大、更年期,那我更应该回去看看了。过年就算了,今年我打算跟我老公一起回他家那边过年。他老家离咱们那里有点远,趁着这个时候不冷不热,我俩回去一趟,反正毛脚女婿总是要见岳父岳母的。”
挂了电话,白露就拿起手机,打开购票小程序定了两张明天上午九点多从地窝堡飞Z市国际机场的飞机票。
他俩连行李都没收拾,第二天空着手就去坐飞机了,反正也没打算待几天,带着手机,缺啥买就是了。四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Z市国际机场,从机场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他们俩索性在Z市这边找个酒店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坐高铁回去。一来是未雨绸缪考虑到他们十有八九会被撵出来,县城的住宿条件不如省城的,二来是白露要采购一些装备。
她在某平价运动品牌店买了两套非常便宜的情侣款运动装和帆布鞋,拉着谢必安换上。左看右看,然后把谢必安的手腕上的表给撸了:“你就是个刚入职的小程序员,记住,怎么穷怎么表现,表就别戴了,容易露馅儿。”
不但表给没收了,她还给谢必安的手机买了个其貌不扬的壳,照照镜子,发现他俩如今的模样,确实很像刚毕业的穷大学生,她才满意的点点头,挽着谢必安的胳膊去赶高铁去了。
从高铁站出来,坐上出租车的谢必安想起来一件事:“我这新女婿头一回上门拜访,得准备礼物啊,要不让出租车找个超市停一下,下去买几箱?”
白露摆摆手:“不用,等会儿在小区门口随便买一兜水果就行。自家人,咱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
车停到小区门口,谢必安付了钱,下车后,就跟着白露走到小区旁边的水果摊儿,捡着那种最便宜的水果买了两样,就这么用塑料袋拎着进了小区。
白露和谢必安手拉手往她家住的九号楼走去,走到楼下,正好碰上她大姨杨菊、表姐苏子茜从楼上下来。杨菊看到白露又惊又喜,拉着她就是一顿苦口婆心的劝。
白露拽过谢必安:“大姨,这是我老公谢子瑜,子瑜,这是咱大姨,这是表姐……”
白露给谢必安立的人设是不善言辞、腼腆、老实过了头的单蠢直男程序员,干巴巴的说了一声大姨、表姐好就没下文了。
杨菊讪笑:“好、好……走走走,咱回家说,露露,你妈刚才还惦记你呢。”
苏子茜用胳膊拐了拐白露压低声音:“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喜欢这样的。”
白露嘘了一声:“看破不要说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姐,等会儿如果有需要你打配合,请一定要帮忙啊!”
苏子茜点头,在后面细细打量谢必安后,她发现自家小表妹找的这个对象绝对非池中之物,虽然他穿的衣服很廉价,但的气场在那摆着,别的不说,光这张脸就可以原地出道那种。
杨梅送走大姐和外甥女后,趁着小儿子还没睡醒,把客厅收拾干净。不是她勤快,是因着大姐夫在县医院住院,来看他的亲戚都会拐她家坐坐。
她和白胜利都是爱面子的,平时家里怎么乱都没关系,亲戚登门,必须得干净整洁的待客。为了保持客厅的整洁,她每天都要拖两遍,这不刚又拖了一遍地,屁股还没挨住沙发,就听见门铃响了。
杨梅打开门,看到她姐杨菊又回来了,顺口问了一句:“姐,是有东西落下了吗?咋……白露,你还敢回来?你个死妮子……你谁啊,我教训自己女儿,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去……”
白露可不会傻乎乎的站在那里让她揪耳朵,身子一扭一躲,谢必安把她护到身后,把杨梅气的直喘气。
杨菊把杨梅推屋里,又招呼白露他们进屋:“有什么话进屋说,堵这门口算怎么回事,也不怕被人听到了笑话。梅子,不是我说你,脾气改改,露露好不容易回来了,有什么事,别发火,跟孩子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什么事都好商量。”
杨梅给白胜利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不到十分钟白胜利就骑着电动车跑回来了,然后夫妻俩连同杨菊,一唱一和开启了三堂会审模式。
白胜利直接表明他们夫妻俩的态度,这门婚事事先没有征求他们的意见,不算数。
白露呵呵:“我们俩是在民政局,按照正规流程领的结婚证,国家都承认我们的婚姻合法了,你说不做数就不做数啦?你比国家法律还牛批?”
杨梅狠狠地剜了一眼白露:“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小谢是吧,我跟你说一下我们这里多少年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如此,领不领证那是次要的,结婚最重要的是什么?三媒六聘,谁家结婚没有聘礼,连个仪式酒席都不办,领个证就算完了,走到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的,你说是不是呀?”
谢必安看了一眼白露:“我听露露的,她让咋办就咋办!”
白露摊手:“借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从来如此,便对吗?国家法律都规定了,结婚得持证上岗,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成了领不领证没关系?”
“你别在这给我咬文嚼字,法律不法律的跟我没关系,我现在就问你,你既然领了证,婚礼怎么办?在哪办?什么时候办?他们谢家娶媳妇,彩礼得给吧?给多少?你是我生的,我管你天经地义。”
白露嘿了一声:“您这是跟我不讲理了是吧?行,这可是您先不讲理的。对,我是您生的,该给您和我爸养老的责任我不推,等你们满六十岁之后,每个月该给的养老钱,我一分不少。但人谢子瑜可跟您没任何关系,他也没义务给您彩礼,凭啥娶媳妇就得给彩礼啊?哪条法律、法规规定了娶媳妇要给彩礼,您找出来让我看看,如果有,咱按上面说的来,没有,您也甭想了就。”
杨梅被白露气了个倒仰:“没有彩礼,你们俩就别想结这个婚。”
白露眨眨眼:“可是我跟他已经结过了呀,不需要再结第二回 。”
白胜利使出杀手锏:“我是你老子,我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我说了这婚不算数,明天去跟他一起把离婚证领了。你那个什么工作给辞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许再跟他有任何来往。”
白露一口拒绝:“我不离婚,让我待在家里也行,您可得把您儿子看好了,落到我手里,一天打他十顿都是轻的。”
杨梅气的直捂胸口:“你敢,那可是你亲弟弟……”
“亲爹亲妈都靠不住,指望亲弟弟,我还不如趁早找根绳把自己吊死算了。您看我敢不敢,有本事您就不错眼的盯着他,但凡您有一会儿没看住,嘿嘿,一个枕头就能捂死他个小王八蛋。”
这话杀伤力巨大,白胜利本来都打算把白露关家里一段时间,借此让她跟谢必安断了。但白露这话让他犹豫了,小儿子可是他的命啊,他不敢去赌,万一白露真的发起疯,把小儿子给弄死了,他哭都来不及。
正当白胜利陷入沉思,考虑到底要不要把白露关在家里时,卧室突然传来小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响了起来。他和杨梅对视一眼,赶紧往卧室跑去,就一会儿没看见,白露咋就进主卧了。
他俩走到门口,看到的场景直接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小儿子就这么光溜溜地以倒栽葱姿势,被白露拎了一条腿,在那嚎啕大哭呢。
杨梅怕声音大了吓到小儿子,只敢低声怒喝:“白露……你在做什么?”
白露一脸嫌弃的甩了甩白鸿的腿:“我在帮您带孩子啊,您儿子哭了,我这个当姐姐的哄哄他。哭、哭、哭,你还哭……我让你哭……”
说着啪啪啪朝屁股上就是几巴掌:“再敢哭,嘴给你缝上。我看你就是欠揍,以后我在家照顾你,一天照着十顿打。爸、妈,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人家网上都说了,养孩子跟养狗是一样一样的,打得多了,自然就学乖了,我这是帮你们教我弟呢,以后我一定好好教他做人……”
杨梅一把从白露手里夺过小儿子,用襁褓包好搂到怀里,指着门外对白露骂:“你给我滚……赶紧滚,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白鸿可是你亲生的弟弟,你现在就敢当着我和你爸的面这样对待他,以后我们老了,你还不定怎么对待我们呢,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狼心狗肺,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白露冷笑一声:“这才哪到哪您就受不了了,以后只要我在家,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想开点儿吧,您呐!”
白胜利和杨梅又气又怕,思来想去为了小儿子的安全,也顾不得彩礼不彩礼了,直接把白露给撵出了家门,声称以后没有这个女儿。自此白露这回娘家之旅的目标圆满达成,与其让白胜利和杨梅恶心她,倒不如她反其道而行之恶心他们。
苏子茜借口劝劝白露,也跟着她从家里出来了,出了小区后,她冲白露竖起大拇指:“露露,你真是这个,姐真的佩服你,你男朋友程序员的工作也应该是哄你爸妈的吧?”
白露笑:“姐,你果然明察秋毫,姐你什么时候回广州?要不我们一起吧,我和子瑜还没去过广州呢,准备过去玩几天再回去。”
苏子茜:“那感情好,我正打算明天回呢,你们要是去广州,那咱们就一起呗。那我来给咱仨买高铁票……”
白露揽着她的肩膀往前走:“票让子瑜定,咱坐飞机,那个比高铁快。姐,别忘了把你的身份证号发我一下,买飞机票需要用哈。看时间还早,要不这样,你先回家收拾东西,一个小时后我们在高铁站汇合,咱们今天先去省城,明天直接去机场。”
苏子茜是在家待的够够的,白露一说现在走,她举双手双脚赞成,打了辆出租车回家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她回来时就带了两身换洗衣服,往行李箱里这么一塞就能走着。
她爸还没出院,她妈还在白露家陪着她二姨呢。收拾完行李,苏子茜给她爸妈各打了一个电话,她爸正跟旁边病床上的病友吹牛批,听她说公司那边催着她上班,她要先回广州时,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急忙挂断电话。
她妈倒是在手机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让她好好工作,恋爱可以谈,毕竟年龄到了,是该考虑婚姻大事了,但是绝不能学白露,先斩后奏随随便便就跟人领证不说还忤逆父母。
苏子茜直接了当的问她妈:“如果我遇到了一个爱我我也爱他的人,他拿不起彩礼,您和我爸愿意让我嫁给他吗?如果,我永远找不到愿意出三十万彩礼娶我的人……是不是就可以不结婚了?”
杨菊沉默了许久:“爸妈都是为你好,如果一个男人连彩礼都不愿意出,或者都出不起,你觉得嫁给他,能过上好日子吗……”
苏子茜:“是吗?也许吧……什么样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好日子的标准又是什么……怕是连您自己心里都没有答案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现在已经失去了爱情,不能再失去工作,毕竟面包和爱情总得占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