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骑着自行车带着白露直奔公社, 到了婚姻登记处,他把准备好的户口本、介绍信和白露的户籍材料和介绍信都掏了出来。
工作人员在询问了他们是否是自愿结婚后,拿出两张证书模样的结婚证, 填写完成后, 咔咔盖上公章和钢印递给他们, 还对他们说了声:“新婚快乐!”白露从斜跨的帆布包里抓出一把水果糖塞给她:“谢谢大姐, 吃块喜糖甜甜嘴吧。”
工作人员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却很诚实的把糖揣到了兜里,准备带回去留给闺女慢慢吃。糖在这个年代可是个好东西,城里的工人每个月配额是二两糖票, 家里添丁进口, 得攒几个月才能买上半斤红糖。
谢必安拿着结婚证爱不释手的左看右看,白露也凑过去一起看,跟她印象里那种像大奖状的结婚证不太一样的是, 现在的结婚证形状上已经由奖状向证书过渡了。左上方印着印着光芒万丈的伟人头像,下面印着一段语录:“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
正面看完,反过来一瞅,呦呵背面还印着“计划生育, 勤俭节约”8个大字呢。白露有些纳闷,计划生育提的这么早吗,她咋记得是八几年呢?不过想想也有可能,提出来的时间肯定要早很多, 真正严格实行应该就是改开之后的事儿了。
看完谢必安立马把两本结婚证都给收走了:“我来保存吧, 咱们先去拍个结婚照,这结婚证上不给贴结婚照, 是个小瑕疵。”
白露逗他:“要不咱等等再领证?我记得再过几年,结婚证上就有贴结婚照的地方了。”
谢必安拉住她的手往外走:“大可不必, 到时候咱完全可以说结婚证丢了,来补办个新的,不就有照片了嘛!”
照相馆就挨着公社,两人走进去后,一位儒雅的老先生接待了他们,在谢必安表示想多拍几张合照后,老先生把他们领到了拍照间。拍合影的时候谢必安把手搭在白露肩膀上搂着她,老先生示意他把手放下来,他只当没听见,依旧搂得紧紧的。
性格温和的老先生笑笑摁下了快门,之后他俩又拍了几张,老先生收了钱,给他们开了个收据,叮嘱他们半个月之后过来拿照片。
临走前谢必安问老先生:“能洗成彩色的照片吗?”老先生摇头:“京市和海市应该是有的,咱们这里还买不到彩色胶片。”
白露跟着谢必安走出照相馆后,回头望了望,她总觉得这位老先生那身气度,不是一般家庭能养出来的。问谢必安,他只是听别人提过一嘴,这位老先生不是一般人,窝在他们这种小地方也是躲避外界的风雨。他来之前,公社根本就没有照相馆,要想照相得去县城。
谢必安笑着问白露:“时间还早,要不坐车去县城看看咱们在县城的家?”提起坐客车白露就忍不住摇头:“算了、算了,现在的客车坐一次感觉我都得晕好几天,以后有时间咱们再去吧。我想了想,虽然你有工作,赚的钱足够养家糊口,但短时间内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在村里上工吧。我毕竟是过来插队的知青,户口落在双井村了,哪有一天工不上的道理?”
谢必安不想离白露太远:“要不,我给你在县城找个清闲的工作吧?这样咱们就可以搬到县城里住了,我以后尽量跑短途,这样晚上就能回家陪你。”
“遇到了再说呗,顺其自然,不用强求。我倒是想趁着高考前学点儿什么东西,中医制药怎么样?把那些能给凡人吃的丹药研究透彻,利用现代科技实现量产,既能赚钱,又能带动中草药种植,把中医发扬光大。等改开后,我要建一个大药厂,生产出来药国内平价,国外天价,狠狠地薅歪果仁的羊毛,想想就解气。”
谢必安帮着给分析可行性:“这主意不错,但首先得给你找个中医泰斗当师父,把你的医术给过个明路。我记得牛棚里有个姓张的老爷子会医术,据说祖上出过御医。如果他真有两把刷子,我来想办法让你拜他为师。”
谢必安虽然想把白露揣兜里走哪带哪,但他从来不会阻拦着她学东西、追求进步。白露是任务者,轮回做任务时,他若在身边能护着,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那时另有任务不在她身边呢?因此白露必须要自己强大起来才行。
新鲜出炉的小夫妻中午在国营饭店吃了顿饭,去供销社买了些水果硬糖。谢必安倒腾了不少糖票,白露看有几张快过期了,就多买了些,他们虽然还没有办婚礼,但毕竟已经登记了,喜糖还是要发的。
大白兔奶糖虽然不要票,但价格贵,白露和谢必安都没有当冤大头的爱好,相对便宜的水果硬糖就比较合适了。拿得出手不显寒酸,也不会太出格,随大流挺好的。
来的时候谢必安蹬的飞快,回去的时候刚好相反,慢悠悠的骑着车,边走边跟白露介绍村里的情况。双井村解放前叫谢家屯,屯子的坐地户都是一个老祖宗,解放后外迁过来的人家越来越多,才改名叫双井村,现在应该叫双井生产队。
谢永军是大队长,他跟原身的父亲谢永康是堂兄弟,谢永康十几岁就跟着部队离开了家乡,跟着部队南征北战通信不方便,刚开始还能托人往家里捎个信儿,后来就渺无音讯了。
谢永康是家中独子,年迈的父母眼睛都快哭瞎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无相见之日了,没想到解放后他全须全尾的带着老婆儿子回家探亲来了。
在家住了没多久,两口子就匆匆走了,把年幼的谢必安留给了老两口。后来谢永康夫妻俩双双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若不是为了唯一的小孙孙,老两口还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谢永军父母早亡,老两口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照拂,盖房、结婚都是老两口给张罗的。因此谢永军和谢永康虽是堂兄弟,感情也不比亲兄弟差。谢必安之所以絮絮叨叨跟白露说了这么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告诉白露,不用跟三叔三婶儿客气,他不在家时,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去找他们。
他俩到村口时正好赶上下午上工,几个婶子大娘看到坐在谢必安自行车后座上的白露,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呦,子瑜回来啦?这带的是谁呀?这姑娘眼生啊……”
“确实眼生,没见过。子瑜,这是你对象?”
谢必安从兜里掏出结婚证亮了亮:“我媳妇儿,今天上午领的证,这回休假时间短来不及了,下回休假,办酒席,请大家喝喜酒。”说着还从帆布包里拿出买的水果糖分发给众人。
“子瑜这孩子办事就是敞亮,哎呦,这新媳妇长得好看,你看这细胳膊细腿的,说话文文气气的,看着不像是本地人呢?”
“要么说高婶儿好眼力呢,我媳妇是新插队到咱们村的知青,叫何白露,婶子大娘们喊她白露就行了。往后我出差时,还得劳驾各位嫂子、婶娘们多多关照我家白露哈,小子在这先谢谢各位了哈!”
显摆完了,谢必安骑着自行车带着白露走了,爱八卦的婶子大娘们凑成一堆,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
“新来的知青?咱们村什么时候来新知青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消息不行啊,就是昨天啊,子瑜和大柱子开拖拉机去接的……
子瑜这孩子下手真麻利呀,昨天才来的女知青,今天就被他诓去领证了?”
“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诓?那叫那什么……对对对,一见定终身。子瑜那孩子长得好,惹人姑娘爱呗。”
“也不怪子瑜赶紧把人姑娘诓回家,是我,我也这么做。你们离得远,没看见那姑娘真是好看啊,知青点的女知青没一个比得上的。她跟子瑜站一起,那真是郎才女貌……”
“子瑜条件也不差,兴许是女知青先看上他的呢,咱就是说,那些个知青,但凡有个工作谁会下乡吃苦?”
“肯定是那个女知青勾引子瑜,就那些知青,真不是我说,一个个都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的废物点心,子瑜有工作能挣钱,刚下乡的小姑娘想找个饭票,可不就瞄上他了?要我说,子瑜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娶妻娶贤,他把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女知青娶回家,以后且有的受。”
这话说得太尖酸刻薄了,几个谢必安本家的婶子听不下去了:“子瑜能挣钱,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就娶什么样的媳妇,再娇气的媳妇他也养得起。要说这娶媳妇,除了要看她能干不能干,也得看人品、脾气、模样、甚至娘家妈啥样。”
“没错,有些姑娘长得太伤眼睛也不行,娶回家看着不高兴,还净祸害人,娘家妈一天天事儿逼,这样的姑娘沾都不能沾。”
小桃妈肺都快气炸了,一蹦三尺高:“你们什么意思?”几个婶子摊手:“就是顺口说说而已,能有什么意思?小桃妈,你那么生气干什么?难道你……”
小桃妈落荒而逃:“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我要上工去了……”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
几个婶子大娘笑的直不起腰,突然旁边响起大队长的暴喝声:“都不上工了是吧?今天的活干不完,一个个把你们的公分全扣……”
一群婶子大娘作鸟兽散,腿脚一个比一个麻利,开玩笑,扣公分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人是散了,但八卦的心没散,临走还不忘挤眉弄眼,示意跟喇叭婶儿一起干活的几个婶子多打听些内幕消息,等下工后老地方分享。
肩负着打听内幕消息的几个婶子干活时那叫一个心不在焉,瞅着记分员和小队长不在就赶紧凑到喇叭婶儿面前:“小花儿,子瑜跟那女知青领证了你知道不?”
张小花点头:“知道啊,子瑜领着白露上我家去了呀,介绍信还是我家永军给开的呢,子瑜的户口是转走了,但白露是知青,她的户口落到咱们村里了。”
“那他俩咋回事?那个何知青不是昨天才插队来咱们村吗?咋那么快就看对眼了呢?”
张小花说着话手里也不忘干活:“嗨,多大点儿事儿,值得你们这么稀罕。那子瑜一眼就相中了人白露,白露也觉得子瑜这孩子不错,彼此有情有意那还犹豫啥?
要我说,白露这姑娘好,看上了就不犹豫,比知青点的那些个女知青,看上这个、看不上哪个的强多了。伟人都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那他们既然要恋爱,先结婚有错吗?跟咱们这儿相亲相中了,赶得紧,直接办婚礼有什么区别吗?
主要也是因为子瑜的工作忙,你说他要是不赶紧把人娶回家,总心里惦记着,开车跑长途也不安全是吧?这人娶回家了,心里安定了,才能更好的工作。”
众人一想也是,子瑜那工作工资是高,但开大车跑长途也危险啊,不赶紧娶个媳妇确实不行。众人就这样被带跑偏了,一个个夸起了白露,喇叭婶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容易啊,就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是永军一句一句的昨天教她到半夜。就知道今天肯定有人来问是怎么一回事,毕竟他们这里谁家不是相亲-订婚-再结婚的,头天认识,把人领回家,第二天领结婚证这种一听就不靠谱的事儿也就子瑜这孩子干得出来。
毕竟这臭小子,随根儿,像他爹,干啥都任性。当初家里人都反对,他执意去当兵,后来不吭不哈的转业了。整天盼着他娶媳妇,他只当耳旁风,然后一个不留神,他直接把媳妇扒拉回家了,一天都不带犹豫的,干的这叫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