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鹿小心翼翼地端着摆满试管的试管架, 转身朝高温消毒柜走去。
窗户开着,皓月高挂夜空,繁星锦簇, 比她死前雾霾的夜清新了不知多少。夜风卷着院外月季花的清香,淡淡送入房间, 撩起了她脸侧的几缕发丝。
发丝乱舞, 迷了边鹿的眼, 边鹿端着试管架不方便撩开,只能下意识闭眼歪头,试图借着风吹开它们。
发丝拂开,边鹿刚要睁眼, 忽然脑中嗡的一下, 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像是被恶鬼措不及防掐住了咽喉,吊在摩天大楼的天台边缘, 脚下悬空, 飓风自四面八方翻涌刮割,几乎撕裂她的皮肉,搅碎她的五脏六腑,连灵魂都要扯碎!
脖子上一松, 她从几百层的高楼坠落, 她拼命的想睁开眼却无法睁开,只听到了狂风呼啸, 发梢扑簌着拍打在脸上。
她的脸麻了,心口像是被掏空,那风灼烈如火, 疯狂涌入空着大洞的心口, 血液在那烈火代替的心脏中鼓动, 带着火苗蔓延到四肢百骸!
好烫……好难受……快要不能呼……吸了……
轰咚!
她坠了地,全身剧痛,烈火灼烧,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终于睁开了怎么用力都无法睁开的眼,看的不是皓月高挂,繁星锦簇,而是一张放大的脸。
岑、岑清珂!
那脸越贴越紧,扑鼻的曼陀罗信息素透着十足的压迫感,眼看就要吻上她的唇。
她怔愣地看着,全身虚软的根本动弹不得,胀热的眼眶滴落晶莹的泪珠,泪珠晕着同样的月光,却是与刚才完全不同的境地。她仿佛回到了上一世,身上的痛苦她可以忍受,却无法忍受几乎将她掩埋的绝望。
岑清珂不是不屑碰她吗?为什么要靠过来?
她连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尊严也要保不住了吗?
她眼睁睁看着岑清珂越来越近,那一秒钟像是被拉伸了无限长,她浑身虚软,无法动弹,也无心挣扎。
所以老天让她重生是为了什么?为了收走这唯一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不愿意称这东西为“贞洁”,因为她从来不在乎“贞洁”,她在乎的只是那是唯一还能被自己掌控的“东西”。
现在,她连这个都要没有了。
随便吧。
她的人生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
已经都无所谓了。
无所……
不,不对,她重生了,她现在是苏意!
不行!不可以!
她不可以让任何人碰触苏意!
岑清珂吻上边鹿的瞬间,边鹿突然抬手,咬破嘴唇,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扇在了岑清珂脸上。
啪!
这一声带着余音,清晰地回荡在宫殿般的卧室。
岑清珂被打得歪了头,浓稠的几乎形成气流的alpha信息素,此刻就像嘲讽,嘲讽一个顶级alpha拼尽全力居然没能控制住一个柔弱的omega。
岑清珂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回头,看向刚刚还趴在地上软得根本站不起来的边鹿。
边鹿斜体的“Z”字形匍匐在地,手肘勉强撑着地,眼角湿红,泫然欲泣,咬着已经破皮的唇,挣扎着竟然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岑清珂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一个被诱导发热的omega,怎么可能在诱导的巅峰恢复理智?
就算不提被诱导的痛苦,就说omega与生俱来的臣服性。
面对alpha的强烈压制,不管是身体的臣服还是心灵的臣服,omega都摆脱不了这个生理本能。这是受控于大脑额叶的生理反应,就像喝到醋会觉得酸,被打了会疼,被alpha压制就会控制不住臣服。
岑清珂瞠目结舌地看着边鹿摇摇晃晃走向门口,踉跄了下差点软倒,扶住门框喘了几口滚热的气,坚持不懈地继续朝外走去。
“都这样了,你竟然还想跑?”岑清珂站在原地冲边鹿低声喊道,“你以前说的爱我都是骗我的?!”
爱她?什么爱她?
苏意怎么可能跟岑清珂说这种话?
边鹿虚软了下,勉强靠在一旁的透明展衣柜,睁着烧得迷迷糊糊的眼,两手抬起,看了看掌心,又反过来看了看手背,举着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视线不自觉被玻璃柜面上的映着的脸吸引。
她肩膀靠着柜子,歪着头,炙热的指尖缓缓抚摸着冰凉的玻璃,抚摸着玻璃上熟悉的脸。
长发、尖下巴、天生的娃娃脸,鹿眼,还有那永远也高不起来的幼稚鼻梁。
这是……她自己。
她换回来了?
怎么会突然换回来?
还是说……她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她和最讨厌的苏意互换了?
可是……这个房间明明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边鹿的肩膀有些靠不住了,挪了挪,整个后背贴在了玻璃柜门上,冰凉的玻璃让她稍微舒服一点,她喘了口气几乎要扭曲空气的热气,环视了一圈。
是苏意的房间没错。
她的头向后抵着柜门,闭了闭眼,每一根骨头都在疼着,每一寸皮肤都在痒,体内像是爬满了蚂蚁,每一秒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过去的八年多,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承受一次。无论是自然的发热期,还是被岑清珂诱导,岑清珂都不许她注射抑制剂,也不许她自己想办法,只让她生受着。
她起初不明白岑清珂为什么这么对她?
不喜欢她,可以让她滚。
喜欢她,就不要折磨她。
后来她无意间听到岑清珂和朋友说的话,说最讨厌她这种自以为高贵的原配孩子,明明父亲已经选择了更合适的老婆,也有了更适合的继承人,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偏要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明明都低贱到去做情|妇,却不收钱,自诩忠贞情深,自我感动,让她作呕。
岑清珂说,她就是要撕碎她所谓的高贵,践踏她所谓的忠贞情深,她就是要作践她,折磨她,看她能撑多久?能装多久?看她最后会不会忍不住和别人搞在一起。
这些话听在她耳朵里,不会难过,却很绝望。
她不会难过,因为她早就不爱岑清珂了,也或许根本就没有爱过。
她绝望,是因为哪怕知道了岑清珂是怎么想的,她也没办法逃离。
她原本以为她还要再熬三年才能解脱,没想到提前死了。
她原本以为老天终于眷顾了她一次,没想到,又重生了。
重生……
苏意!
她在这里,那苏意呢?!
空气中还充斥着几乎要将她碾碎的曼陀罗香,她就像慢性中毒,连续承受了八年多曼陀罗的折磨,早就习惯了,哪怕这身体不是6年后那个“千锤百炼”的身体,灵魂依然影响了大脑额叶,让她不至于无法动弹任人宰割。
她可以动弹,那么苏意呢?
她回来之前,岑清珂对苏意做了什么?!
不!
“苏、意,苏意!!”
岑清珂站在卧室门口,似乎又跟她说了什么,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跌跌撞撞跑出衣帽间,撞了下门框,蹭着走廊贴满壁纸的墙壁跑到扶梯口,刚下了两三级,膝头一软,手上拼命抓着扶栏,却已经体质关系,满手心的冷汗抓滑了空,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痛吗?
那点痛对于被诱导的痛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早就习惯了,也根本不在乎,只要不是腿断骨头折,她都不要紧,她就是有点晕,晕得眼冒金星,连匆匆从楼上跑下来的岑清珂都看出了四五个重影。
岑清珂上前搂住了她,她耳朵嗡鸣,根本听不到岑清珂在说什么,稍微能看清了就推开了岑清珂,按着地爬了起来。
报警,她应该先报警,不能先去找苏意。
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跌撞着到了沙发旁的电话架,半个身子几乎都趴了上去,拿起话筒,抖着手去拨110。
老式的转圈座机,得把手指插|进圆孔,她照了几次都照不准,咬牙甩了甩手,这才找准了“1”的洞口。
岑清珂就在她旁边,眼睁睁看着她拨了“1”“1”“0”三个数字,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疯了吗?你要报警抓我?!”
对面几乎是秒接,她睁着涣散的眼,注视着岑清珂,断断续续道:“这里是……京华王府6号别墅,我被人恶意诱导了,请求……帮助。”
岑清珂倒退了一步。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我要是被抓,你妈就完了!”
——我妈早就完了。
边鹿苦笑着,依然没有停止,报出了岑清珂的名字。
岑清珂摇着头,一步步向后退去,她慌了,如果是之前的边鹿,她根本不怕她报警,岑家在京市多少还是能排上点名号的,关系网足够她对付一个无依无靠的omega。
可是现在的边鹿靠上了苏意,苏家要是想搞她,别说,整个岑家都扛不住!
岑清珂下意识看了眼书房门,书房的门缝隐约透出点灯光,苏意还没出来,也可能是刚刚睡下,正要穿衣服出来。
岑清珂不敢再逗留,压低嗓音最后垂死挣扎了一句:“想想你妈!那可是苏家也没办法的,只有我的信息素才可以!你好自为之!”
岑清珂转身踉踉跄跄跑了,她挂了电话,撑了下昏沉的脑袋,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书房门前。
手已经握上了门把手,她突然又顿住。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沾染的都是岑清珂的信息素。
她趴在门上喘了几口气,握紧的门把手又松开了,转身扶着墙,勉强爬上楼,回到卧室,先开了二楼通风系统,这才摸进浴室,身上的衣服随便脱了,打开淋浴。
淋浴自动调温,打开就是最舒适的温度。
可这温度落在浑身滚烫的她身上,只觉得冰冷。
她打着哆嗦冲着水,也不知道是沐浴乳还是洗发水,抖着手挤出来一坨,头上身上随便抹了抹。
直到再也闻不到曼陀罗的味道,她才关了淋浴,虚软地趴在洗手台上,扒开嵌柜,抽出条浴袍穿在身上。
趴着系好袍带,她又闻了闻自己,只有淡淡的洗发水也不知道沐浴乳的味道,没有曼陀罗香,也没有她被榨干的龙井香。
后颈因为被诱导释放了过量的信息素,发炎似的胀痛着,连带着后脑勺都是跳痛的,湿发蹭在上面几乎难以忍受。
她顾不得绑头发,艰难地重新下了楼,到了书房门前,撑着门框,缓缓拧动银色的门把手。
吱呀呀。
轻轻推开。
作者有话说:
抱歉了小可爱们,今天家人出院,虽然是周末不能办手续,但是要收拾什么的挺忙的,回到家也要洗洗刷刷收拾,所以写得比较晚,比较少,将就一下哈,明天会多更的。
忙了一天,特别累,我先睡了,小可爱们晚安。
PS.别激动,只是暂时换回去而已,这其中都是有规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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