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边鹿不问,她也是真的一辈子都不想主动提起。

  苏意道:“我明白,我不问。”

  赵舒颜的眼圈微微有些泛红,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是真压抑着情绪。

  “你不问,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希望你能真正理解她的痛苦,不管将来你们能走多远,在分开之前,希望你能多体谅她一些。”

  赵舒颜微微抬起头,目光渐渐幽远,眼底伸出浮出的痛苦被她拼命压制,却还是被苏意看得一清二楚。

  赵舒颜道:“那是囡囡高二那年,囡囡的父亲刚刚离开,囡囡很痛苦,却还得强撑着照顾当时已经崩溃的我。”

  “我不是个好母亲,我只顾着自己痛不欲生,还几次闹自|杀,只想着跟囡囡的父亲一起走,根本就没关心过囡囡。”

  “囡囡就是在那段时间出的事。”

  “那时囡囡因为父亲的事,精神很不好,再加上还要照顾时不时发疯的我,已经是很勉强地在撑着,每天都很疲惫,还在体育课上晕倒过。”

  “班主任跟我联络,建议让囡囡在家休息几天再上课,可我根本听不进去,直接就给挂了。”

  “我、我真是太不称职了,如果当时我多关心一下,哪怕不关心,只是听从老师的建议,囡囡可能就不会出事了。”

  赵舒颜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那眼泪无声无息,却充满了懊悔与痛心。

  “那天是高二的秋季运动会,运动会结束后,囡囡和几个同学一起收拾体育器材,囡囡是最后一个到的器材室,当时天已经黑了,学生们已经直接离校,校门口很多人,器材室这边只有那个畜生在。”

  “囡囡摆放好器材,转身要走,那畜生却先囡囡一步反锁了门。”

  说到这里,赵舒颜已经泣不成声,苏意缓缓攥紧了手指,那些痛苦的记忆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讲述,它就在她的灵魂深处,让她作呕,却无法忘记。

  赵舒颜哽咽着道:“囡囡当时才刚分化成omega,信息素很不稳定,那个畜生就故意释放信息素,故意诱导囡囡,他还……”

  “不要再说了!”

  苏意忍无可忍,突然的一声大喊,惊得赵舒颜差点咬了舌头,下意识抬头看向苏意,整个人都愣住了。

  苏意全身绷直,牙关紧咬,整个人都在颤抖,不愿回想的记忆被赵舒颜彻底勾了出来,哪怕她拼了命的压制都压制不住。

  那个可怕的傍晚,那个恶心的alpha,那恶劣的猫捉老鼠一样的游戏!

  不是因为觊觎她的美色,也不是跟她有仇怨,更不是因为易感期难以自控,和任何外在因素都无关,只是单纯觉得好玩!

  是的,好玩。

  看她瑟瑟发抖好玩,看她在那漆黑的器材室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被铅球绊倒,被跳杆砸到,撞翻了置物架被埋在一堆杂物里,都好玩,看她哭着求饶更好玩!

  可怕的永远不是被杀死的过程,而是被杀之前的惶然无助和抱着一线生机不想放弃却又看不到希望的恐惧。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放过自己,她也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对待自己,她只能拼命地躲,拼命地逃,直到精疲力尽,直到被alpha信息素折磨地几乎失去理智。

  然后……

  赵舒颜突然抱住了她,温暖的怀抱驱散了黑暗,她几乎痉挛的身体被温柔地抚慰,赵舒颜顺着她的后背,泣不成声地安慰着。

  “抱歉孩子,我忘了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都是我的错。我跟你伯父保证过的,以后不会再封闭自己,我是长辈,做长辈就要有做长辈的样子,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苏意靠在母亲怀里,几乎让她窒息的痉挛渐渐平息下来,黑暗的记忆慢慢远去,她回抱住了母亲,忍不住埋在母亲的肩头哭泣。

  “母亲……我好害怕……我当时真的好害怕……”

  痛苦的记忆让她忘记了现在的身份,说完了才反应过来,赶紧纠正。

  “我、我是说伯母,我……”

  没等她说完,赵舒颜抱她抱得更紧了。

  “不用改口,就叫我母亲吧,我喜欢听。”

  “母亲……”

  苏意的眼泪忍不住决了堤,趴在赵舒颜肩头毫无保留地哭泣。

  那像是玩物一样被践踏的记忆,一直埋藏在心底深处,时不常的就会自己爬上来让她阵痛,支撑她的是自己对自己的无限洗脑——虽然被折磨的过程是痛苦的,可就是因为他花费了太长时间折磨你,所以你才保留了最重要的东西,你没有被标记。

  母女俩搂着哭了好久,赵舒颜才抬头抽了手帕给苏意擦了擦眼泪,也给自己擦了擦。

  “是我糊涂了,只想着让你多心疼心疼我们家囡囡,却忘了你是最明白这种痛苦的人。”

  苏意红着眼眶摇了摇头:“别这么说,你能抱着我让我哭上这么一场,我积攒的痛苦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那件事后,舅舅封闭了所有的消息,连开庭审理都没有放一个人进来,官网都查不到具体信息。

  那个学长被判处了无期徒刑,原本强|奸未遂最高量刑只有十年,却因为她当时的惨状,加上舅舅请的律师经验丰富,数罪并罚,判处了无期徒刑。

  母亲当时精神非常不好,这件事就没让母亲知道,等母亲发现她害怕在黑暗中两个人独处,追问起原因,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年。

  当时母亲自责内疚,精神再度崩溃,她根本来不及抱着母亲哭上一场,就急匆匆把母亲送去了疗养院。

  疗养院只是掩人耳目的说法,实际那疗养院中有最好的心理医生和精神科专科。

  母亲在疗养院治疗了半年才恢复正常,又花费了半年的时间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母亲比她脆弱得多,她在母亲面前从来不敢哭泣,每一滴眼泪都可能触动母亲脆弱的神经。

  从来都是她抱着母亲,安慰母亲,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母亲这样拥抱,这样安慰。

  虽然是借着边鹿的名义,可已经足够了。

  苏意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赵舒颜,两人都稳了稳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