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都不愿意选择这种方法,怕的就是苏意察觉端倪,她希望离开的时候能尽量不造成任何伤害,让苏意以为她真的去环游世界了,而不是孤零零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可眼下,似乎不用这个方法不行了,苏意来不及赶过来。

  而且她也不想苏意再留在她的身体里,她只是听了苏意一个人口头的描述,并不确定事故现场到底是怎样的,更不确定苏意到底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车祸,万一苏意表面没什么伤,实际有什么地方在疼着呢?

  苏意已经替她承受过太多的伤痛,现在又因为她赠送的东西面临这样大的危机,还出了车祸再次受了伤,临走前都不能给苏意安宁。

  边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她读了十几年书,就像读到了狗肚子里,连个像样的词汇都找不出来,说起来也是可笑。

  边鹿闭了闭眼,站在寂静无人的走廊,服务生都规矩的守在楼梯口,并不在这里。

  不能等到回了公司再想办法,到时候就真的迟了,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时间还算充裕,也能让苏意少受点罪。

  边鹿打定主意,转身去了洗手间,包厢有赵锋和高姐守着,暂时也不怕张连升耍花招。

  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吃饭,洗手间只有她一个人,她随便进了个单间,锁好门,怕自己等下再坐在地上,把马桶盖放下来,抽了纸巾擦了擦,转身坐下。

  ——抱歉了苏意,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只能选这里,你要是嫌脏,出去多洗洗手,签完约就能赶紧回家洗澡。

  边鹿摸出手机,熟练地拨出了边惠芬的手机号。

  手机很快接了起来,边惠芬似乎在看电视,心不在焉的。

  “谁啊?”

  边鹿压抑着情绪,淡淡道:“我是苏意。”

  边惠芬顿了下,“苏董?怎么是你?我们家鹿鹿呢?”

  之前跟边惠芬联系,都是苏意用她的身体打的电话,她让苏意说什么,苏意就说什么,后来她趁着苏意没注意,把边惠芬拉黑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苏意的手机号跟边惠芬联络。

  “边鹿让我转告你,住院费她是不会交的,你自己交了,自己办了出院,租的房子还没到期,你可以过去住。”

  “有什么让我女儿跟我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董事长了不起吗?你再多钱跟我有半毛钱关系,你又不给我一分钱,我凭什么看你脸色?!”

  “你明明有钱为什么就是不肯交住院费,也没有欠很多,也就一万多块钱,也许连一万都没有,为什么不交?”

  “我说了我没钱!我的钱不能动!”

  “那两百万为什么不能动?”

  话说完了,对面却没有动静。

  边鹿垂眸看了眼手机,边惠芬不知什么时候挂了电话。

  她的情绪瞬间有些翻腾,却也只是有一点而已,之前在医院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这会儿再有个感冒咳嗽的,好像已经不会再刺激到她。

  是啊,上辈子早就麻木了,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痛,这辈子遇见了苏意,似乎又恢复了那么点血肉,却又在医院亲手撕开了那血肉,一瞬间的爆发,分崩离析,流干了血液,哪里还能再挤出半滴来?

  边鹿麻木地看着黑屏的手机,按亮它,重新给边惠芬打了过去。

  响了很久边惠芬才接起来,接起来就是破口大骂,边鹿边听边笑,可笑也不是多么敞开的笑,就像听了个有点好笑,但又不十分好笑的笑话,随便笑两声意思一下似的。

  这真是不太好笑又有点好笑的笑话,边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边惠芬。

  她不是从小教育她,omega要温柔,要乖巧,连说话都不能太大声吗?

  话筒里这歇斯底里的女人又是谁?

  即便是信息素依赖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边惠芬犯起病来也只是柔弱地瑟瑟发抖,或者在她吃饭的时候掀掉她的饭碗。

  那已经是她见过的最粗鲁的边惠芬了,还是因为精神病发作。

  没想到,清醒的边惠芬居然也能骂出这么难听的字眼,就连岑清珂都说不出这样脏的词。

  边惠芬骂够了,挂了电话。

  边鹿的手机还捂在耳朵上,心底却根本掀不起波澜,甚至还不如边惠芬第一次挂电话带起的情绪多。

  边鹿叹了口气,上辈子她总希望自己麻木,这样就不会觉得痛了,现在她希望自己痛,却反而麻木了。

  人生有时候真的是……顽皮,就是不愿意让你如意。

  边鹿重新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挂断再拨依然没人接,等她再打,关机了。

  这是边惠芬不知道怎么拉黑,不然肯定把她拉黑了。

  边鹿攥着手机坐在马桶上,五星级酒店的卫生还算过得去,洗手间熏着淡淡的橘子香,可以祛除异味,还酸甜爽神。

  怎么办?

  她很急,可越急好像越没有情绪,就像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上辈子气了太多急了太多,渐渐习惯了。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

  边鹿拇指摩挲着手机壳,思来想去,似乎只能联络岑清珂了。

  岑清珂其实早已不能激起她的情绪,可如果换个角度,或许有用。

  边鹿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岑清珂的手机号,说来也是好笑,明明不想记住这个号码,她却偏偏忘不掉。

  手机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就在她以为又要打不通时,突然接了起来。

  “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