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不羡仙【完结】>第124章 术幽秘动法天理 魔度念犀语破道

  雨刚刚歇,域外的早市便热闹起来了。

  有卖早点和菜肉的,还有送小孩上课的,乍一看和人世没多大区别。

  白鹿儿捧回两个馒头,拎一个装鲜红肉酱的小袋子,蘸了一下,美滋滋放进嘴里。

  “这是人肉?”滕玄忙打掉他的手,惊问。

  “不然哩?”食物很快就被狗叼走了,白鹿儿沮丧道。

  滕玄很是愤怒,把白鹿儿拽着塞了一嘴辟谷丹,惹来许多行人频频侧视。檀弓则说他们已身在域外另一位大天魔——魔圣黄夋的界域了,不可以打草惊蛇。

  滕玄低头称诺,没看住白鹿儿去追那两条狗了。几个乞丐似的魔人,正在啃咬野狗的尸体,肠子流了一地。

  再细看那早点摊子上卖的是什么?人肉捣成的肉酱,人血冲泡的面汤,人脑花人骨髓人血块…酒囊应该是用人脸皮做的,因为还有一层青胡渣。他们亲眼看见一具尸体被拖进了后厨——那是一个昨夜死在大雨里的流浪汉,早上就被端上了餐桌。

  再看那卖菜的——十个人分一笼,身上除了绑绳之外,寸缕不挂,后背和前胸都贴了数字,打勾的是没病。体态丰腴的女子被当作奴隶来卖,画圆圈的数量代表价钱。地上有不少断肢,新鲜冒着热气。

  这会太阳初升,亮堂堂的光照着已是这般可怖,若是天色暗下来,该是怎样的瘆人场景,简直不敢想象。想想酆都畜养多少恶鬼,地面上却还是井井有治,一时要以为这里才是真正的冥府。

  滕玄一阵恶寒,胃里翻江倒海,白鹿儿说:“蛇爷爷之前没来过?波罗洲已经算好的了呀!”

  波罗洲全名叫波罗尼密不骄乐洲,传说是原三十六重天的某一天陷落而成的一个口袋。至于为何有这般绕口的名字,不骄乐三个字应当是上三道取的,而下三道有许多不识字的妖魔鬼怪,传来传去,到底怎么叫成了波罗尼密,其实也没人知道。

  而之前他们住的地方是魅魔的界域,名字叫“上上禅善无量寿洲”,光听名字也知道远没有这里吓人,这是因为魅魔本人不在乎这些外物,懒得修改,索性随了原名。

  他们一路追到了这里,无须和天枢的神息突然就消失了。打探一圈,也没得到有用消息。可这样在街上乱晃太惹人注目了,滕玄便说不如先寻个落脚地方,再做打算。

  但是走没多远,青天白日头下就传来许多淫声浪语,原来是路过了一家青楼。滕玄忙捂住白鹿儿的耳朵,可白鹿儿好像见怪不怪了,在香喷喷的纱衣里穿梭,被大姐姐们挨个不落地捏了脸,倒很开心的样子。

  檀弓的眼光穿过那些几近赤裸的女子们,直到道路尽头,没有任何波动,可是怀里却撞入了一个人。

  滕玄还以为是什么投怀送抱的妖魔,忙要掀开,但是看那女子只是一味想逃,跌在地上。

  她一身劲装,腰肢纤瘦,却外罩了一件薄纱,耳朵穿四个硕大金圈,左耳还在流血。

  龟公鸨母紧撵过来,还有一个身着深绿色锦袍的男子,看样子是喝高了,冲那姑娘张开双臂:“来爷怀里香一个!”

  路人吹口哨起哄:“香一个!香一个!”

  却忽听那嫖客痛叫一声,是女子掏出匕首,穿了他的手背。刚要起身逃跑,却被一圈龟公拦住。

  那鸨母吓坏了,打着手帕给男子扇风:“哎哟我的爷!她今头一遭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嫖客恼羞成怒,扬手就要去打女子,可是一个巴掌还没落到半空,忽的被无形之力截住了。

  是檀弓拦在了身前。

  那女子抬头一看,蓦地怔住了,方才被那般欺辱都不见有一丝怯色,这时却忽的泪花盈睫,忿忿地咬了下唇,这般狼狈情态,不想被檀弓看到第二眼。

  檀弓点头说:“陈道友。”

  陈天瑜低声道:“栾道友…”

  白鹿儿眨巴眨巴眼睛看不懂,滕玄也不认识这是谁。那嫖客更是大骂:“什么玩意!你是什么玩意?滚开!”

  他挺着胸膛,斗鸡一般想去撞檀弓,可是被滕玄拦住,他一根粗大的蛇尾,盘了两圈,摆在地上,平衡性好得很,倒把他反弹了回去,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屁股蹲。

  檀弓把陈天瑜扶起来,却被一众护卫家丁拦住。

  “给我拦住他!”嫖客大叫,一队魔人一字排开,彻底截断去路。

  滕玄正要破开他们,却忽的想起,他与檀弓所习皆是神道手段,若一施法暴露身份,在域外可是敌众我寡……

  当下便犹豫了,却看到那嫖客撸起袖子,高声喊:“都让开!他奶奶的,敢抢老子的女人,老子要跟你单挑!”

  白鹿儿咦一声,总觉得这嫖客有一丢丢眼熟。果然,下一秒就听他用脚一跺地,亮堂堂说:“哪来的外乡破落户?不认得老子是谁?老子的表哥是魔尊魅魔大人,你懂么你?”

  围观众人本就知道他身份,但又听他自己说了一遍,更是啧啧羡慕。那鸨母更是把脸都贴上去了,说:“哎哟,可谁不知道咱们秽魔大人的大名么!那魔尊大人是月亮,您就是那最闪亮的星星…呸,魔尊大人那是咱们白天的太阳,您呐,就是那晚上的月亮!都是照耀着整个波罗洲呐!”

  “栾道友快走,不要管我!”陈天瑜也知道在魔界出手,是一件多么送死的事,况听说这秽魔和这界域之主沾亲带故,就不愿让檀弓为她身陷其中了。

  可是檀弓却转身回来,秽魔看他这样坦然迎战,登时心虚起来,看他听到魔尊的名号不慌不忙,想必是个十打十的外乡人,并非魔类;又见他身量挺拔,头肩都正得很,绝对是个使剑的好手,更不敢能与他论冷兵器,酒醒大半,便萌了退意,又重复一遍:“你惹得起我表哥么!”

  白鹿儿忍不住了,开心笑说:“那你惹得起人家亲哥哥么!”

  秽魔只以为是一句寻常挑衅,再不出手,就下不来台了,便霍霍掏出两串紫色铃铛说:“这是太上老君赏赐狮子王大人赏赐我家的!你敢摇它一摇么?”

  路人巴结秽魔,指檀弓道:“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自不量力来送死!”

  滕玄一看就认出来了,这法宝叫做紫金铃,雌雄是一对,上面一共有三颗铃铛,第一颗一晃,便有三百丈火光烧人;第二颗一晃,便有三百丈烟光熏人;第三颗晃一晃,就有三百丈黄沙迷人。

  不得不说这秽魔还有些脑子,这紫金铃铛非魔道中人不能催发,而且若是不能及时驯服它,便会被魔力反噬,他就只等着檀弓不战而降了。

  秽魔故意将雌的那串扔给檀弓,上头的铃铛都小了一圈。

  滕玄说:“吾主,让我来吧。”他虽为天族,可到底是妖精之身,还有些渺茫希望,但檀弓这等先天一炁所化的大神,血脉如此纯净,是决计不可能摇动的。可是檀弓拒之。

  连一声开始都没叫,那秽魔就兀自抖起右手了。一瞬之间,街市为火烟黄沙所覆。

  秽魔笑如狂风,可是笑声忽收,干瞪眼喘气儿,因他见檀弓戴上了那铃铛,不仅神色不变,而且他在风沙中岿然不动,只有衣袍作响,还腾出一手护着陈天瑜。

  可是围观的众人哪能受得住了,哭爹喊娘起来:“秽魔大人!可饶了我们吧!”多人被风沙刮瞎了眼。

  秽魔满意收手,朝地下啐一口:“到你了!”

  三枚小铃铛收在掌内,鸽血红的碎星状宝石垂在指缝之间,檀弓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戴上这样颜色艳丽,修饰繁复的魔器,竟然是意想不到的十分好看。

  “铃——”

  摇响第一声,地皮微微颤动。

  “铃——”

  摇响第二声,地上涌起一阵打着旋儿的热风。

  “铃——”

  摇响第三声,却是什么后续也没有了。

  众人又等了很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铺垫了这么久,却是这样的潦草收场,一片嘘声喝倒彩。

  檀弓褪下紫金铃,对陈天瑜道:“走罢。”滕玄还在震惊檀弓能够驭使魔器,裹步不前。

  秽魔虽然惊讶他不被紫金铃反噬,却也看出他使不出威力,讥讽道:“滚回来!没种的小白脸,没点本事就和敢老子抢娘们!”

  白鹿儿扭头说:“怎么说话不算数呢?不是只要听个响?都响了还不让人走!”

  秽魔看出檀弓没有几斤几两,便又想欺负他一番,便大步迈去,在他肩上拍出一掌,谁知顺此力道,檀弓方才戴铃铛的手掌一张,从袖中泄出滚滚黄沙,挟着风雷火电四种天道巨力朝秽魔袭去!

  转身就是一记绝杀,秽魔哪能应接过来,纵使檀弓及时收掌一摄,他双眼也是彻底盲了。

  众人震惊失语。白鹿儿惊掉下巴,滕玄也不明就里。只有陈天瑜离他近,看得真切——檀弓适才虽然摇响了紫金铃,可是他将铃铛攥在掌内,不令其魔力外泄,所以没有引出异象伤害路人。哪怕秽魔懂得一点点善罢,断断不会受如此重伤。

  昨夜新雨未干,秽魔跌在潮湿的青苔上,好像滑腻腻地坐了一地的鼻涕,叫说:“唉哟!唉哟!小爷的表哥可是堂堂魔尊大人!……哎呦,哎哟!”

  可是,这时忽听一阵不一样的风声,然后是众人恭迎声音。

  “左…!咳,道长?”

  魅魔一得到消息,便拔腿出门,若非紫金铃引来异象,他也不会这样快找到檀弓诸人。

  往日檀弓见到他,都是淡淡点个头,叫个名字,今日却只是平平稳稳地掠了他一眼,身边还多了个形妆狼狈的女子,滕玄也怒视着他。

  魅魔心里一揪,不知所以,但碍着众人眼光,不好明面示弱,忙低头低眉低语说:“怎么了这是?你一言不发就跑了,本座是撵也撵不上。”

  魅魔一腿忽的被抱住了,却是那个哭成泪人,两眼流血的秽魔不打自招来了:“表哥魔尊大人!您救救小弟哇!就是这个刁民抢了我的娘们,还弄瞎了小弟的眼睛!您可一定要……”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魅魔狠狠踹了一脚,喂了一嘴沙尘。

  魅魔看见这种戏码,立刻反应过来,目光如鹰隼般冷漠,正色说:“你是谁?也敢和本座攀亲戚?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成何体统?赶紧下跪道歉。快给这位道长磕一百个响头!”

  檀弓摇头说:“弗应我受。”

  秽魔还在犯浑,却被魅魔施了法术,连连叩头,魅魔对陈天瑜温柔笑道:“想必就是这位姑娘受惊了,你初履域外,是我这个东道招待不周…”

  闹到现在,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明白这是得罪了大贵人了。都跟着秽魔一起叫“魔祖奶奶”,后来又改口叫“仙女老母”。

  陈天瑜终究还是不忍,搀着龟公鸨母起来,说是误会一场,大家就此了局吧。

  魅魔善了后,回头看见宝相也幽灵一样地跟来了,他立马凑到檀弓跟前,看见陈天瑜,忙把“天帝哥”改成了“哥哥”,语音柔腻甜蜜,行为有多亲厚,更自不必提,陈天瑜还以为是檀弓的亲弟弟。

  问了才知,原来陈天瑜是来找他入魔的绿曼师姊,多半和黄夋有点干系。大家索性凑成一行,魅魔指了路,共同渡河去寻黄夋。

  魅魔钻进船帐的时候,众人正在纳罕摇铃的奥秘。

  滕玄道:“吾主从未修习过魔道法术,是如何驭使那紫金铃的?”他看见最近檀弓练功狠绝,他甚至怀疑是切断了哪根神脉,用了什么非常办法摇响这魔铃。

  “白鹿儿也要知道!”

  宝相来得晚,不知经过,但悄悄竖大耳朵倾听。

  檀弓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说:“魔法与道法本出一源,唯道法用大炉鼎:上以黄庭中丹田为鼎,下以下丹田为炉,任元气氤氲二穴之间,以神静守。”

  他展掌,升起一团金色火焰,屏气凝神,继续说:“魔法用小炉鼎:乾位为鼎,坤位为炉,火从脐下发,水向鼎中符。三姓汇合,二物相拘,固济胎不泄。”

  再呼出时那口气时,火焰便成了青黑色,散发森森魔气。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看得却是如痴如醉。

  檀弓总结道:“善恶虽有承负,可是魔道术法之别,原本殊无二致。”

  白鹿儿照着模仿,但他不知那“乾位为鼎”云云是要诀,还以为是咒语,念了多少遍都没有效果,向后一倒,干脆放弃。滕玄苦口婆心说:“勤学苦练,才是上上之道。”

  宝相拍手,搂檀弓的脖子欢呼说:“悬梁刺股也没用!只有我哥哥办得到!”檀弓坐姿端方得很,被他这样一猛扑,动都没动。

  陈天瑜是能听懂的,但是就这短短时间,很难真正参破,手掌的金色火焰不仅毫不变色,而且摇摇将灭,她气沉丹田,闭目叩齿,然后手上忽传来冰冷至极的触感。

  竟然是檀弓的手包住了她的五指,缓缓说:“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白鹿儿没看见,滕玄不敢打扰,宝相眼色一沉。

  檀弓看出她悟得没错,只是气不够沉,所以诵了很简单的两句清心咒,并从手心输送了一股暖融之气,助她成功,见时机差不多了,松手说:“请启。”

  他是让陈天瑜打开手看看。可是他一放开,陈天瑜被握着的手马上缩了回去,她是丽而不腻的长相,脸上不扑胭脂,可是现在却艳若鲜桃:“栾道友一代宗师,自然运用自如,我性驽钝,还是不练了为好。”说着逃去了甲板上。

  魅魔风月久惯,看了心领神会,给她让路。他个高肩宽,是压着半个身子进来的,敲敲船板说:“前面就是黄夋的魔窟了,你当真要去?要不要还是本座陪……”

  碍着陈天瑜在外头,那声左圣还是憋了回去。后半句也没说出来,檀弓好像不仅要去寻无须和天枢,还要去找个什么紧要的宝贝么?也不给跟着去。宝相也闹着要一起 ,偏他成功了!

  檀弓嗯了一声,就对陈天瑜说魔窟凶险,让她不若留在此地,候自己音讯。小河没什么波浪,这样隔着帘子说话,倒也听得清。

  混合着水声风声,陈天瑜说:“多谢栾道友好意。但是我眼见师姊误入魔门,日夜难安,唯恐有负师门重托…栾道友放心好了,我不会再不小心掉入魔人圈套,给诸位添麻烦了。”她语速突然变得很快,一点没有久历江湖的修士模样。

  魅魔也有点可怜她,心动了这天底下最错的一个人。

  他将众人轰赶出去说:“好了,到了,你们先上岸去,黄夋住的地方就在前头一里地,自然有本座的人接应你们。都愣着干什么?”

  直到檀弓也点头,滕玄才将信将疑,白鹿儿才不情不愿地下去了。宝相缠绵不去,被魅魔瞪走了。

  就剩他们两人了,魅魔问:“左圣,你是当真能驾驭魔气?真不是骗小孩的么?”

  檀弓点头,说粗知一二。

  “那就够了,凑近点。”魅魔登露喜色。

  魅魔呼出一口浓黑之气,幽幽渡到檀弓鼻下,自己渐渐神色痛苦。

  檀弓忽地掐住他的胸中大穴,及时制止:“我何须尔之魔种?”魔种之于天魔,譬如金丹之于修士。

  “你没和黄夋交过手,现在身边也没人保护你,又不让本座跟你去!”魅魔急了,“我只是撕半块给你,而且我家里也没什么哥哥,要为这事打我一顿,你担心什么?”

  魅魔以为檀弓还在生他的气:“我错了!那什么‘会魔’‘不会魔’的,我当真不记得,哪里的阿猫阿狗乱攀亲戚?我回去一定严加惩治…”

  见檀弓执意不肯,魅魔垮下脸,把一个卷轴塞到他手里,这是域外的广舆图,说:“这个总可以收吧。”

  被宝相那一提醒,魅魔把自己界域的地图稍加修饰了一番,以免被北帝用了,可是那黄夋界域的却是千真万确,足够他们这次用了。

  “左圣,我还要说一句话,你…”想起宝相,魅魔笑意全收,顿了一下,沉声说,“你往后要小心一点!”

  檀弓称诺,就要起身,却被魅魔摁了下来:“本座没有跟你开玩笑!你常常太不小心了一点!这样非常不好。”

  “何出此言?”檀弓蹙眉。

  魅魔在心里和自己周旋了半天,想起宝相和北帝的利害关系,还是没有说破:“处处都要小心一点。任何人对你好的,不见得盼你真好。”

  “我自知衡量。”檀弓说完又要走了。

  魅魔一把拉住,心头见恼,叹想不已,怕惊动岸上众人,小声轻骂说:“你有什么分寸?你有分寸便不会在我家里呆上好几个月了!你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么?”

  檀弓惑色:“尔为魅魔。”

  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北斗魁称尔帝毐。我从未以彼名称之,亦绝无作此之想。”

  魅魔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如此。他帝毐的“毐”字意为品性丑恶,是天庭加称的罪名,就如同黄夋的“夋”,意思是行动缓慢一样。

  “对,可除了本座,旁人可都是名副其实的。”既然不想直说宝相的名字,他便拐弯抹角提醒,“你家司法不在,你是没人管了,可不许别人瞎往你身上凑,摸一下,蹭一下都不可以。照你们的话说,这是没有礼的,以后都要杜绝。”

  仿佛早有预知檀弓要说什么,魅魔抢说:“你要和我扯什么都是男的无所谓了,对么?不对,不管是男是女,你得记住这种肌肤之亲,乃是和喜欢的人才是有的。你若是不喜欢他,就让他马上滚蛋!”他心道:这下总得留意宝相了。

  檀弓认真听完了,重复道:“喜欢?”

  魅魔理所当然地嗯一声,惊奇问:“不然呢?”看檀弓这般天真,真是累得慌,这十九万年到底怎么活过来的?竟没给人典当卖吗?不过想想也是,莫说是人,就是普天神仙,是连看大天帝一眼都不敢的,更别提有一丁点不敬之举。

  “我给你举个例子,你看你喜欢卫璇,那他如何抱你亲你,就是很合情理的。那若是换了旁人,便是大大的不对了,你就该说放肆,叫北斗魁的过来轰雷,懂了么?”

  见檀弓陷入深深的沉思,好像在开头的某句话就梗住了,后面的便没仔细听了,魅魔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他才回神:“你言我心慕卫璇。”

  魅魔也懵了,问:“不是你喜欢那是我喜欢?”想起卫璇以前洋洋得意的臭样子,微有呕吐之感。

  檀弓光风霁月地认可了他的说法:“卫璇天机聪颖,贵为可造之材,仙程不可限量。”

  “什么东西?我说儿女之情,我说的是,你想想,他要是个女子,你想和他睡觉生孩子!一辈子分不开!”魅魔眼皮一跳,脸都绿了。

  檀弓严肃提问:“我与彼同为乾道,阴阳不抱,如何合而为一?”

  “这又是什么东西?喜欢不喜欢的和阴阳有什么关系?凤求凰,凤求凤,凰求凰,不都是喜欢?往大里说,就是爱了!左圣,你这个人的脑筋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你写过什么诗,还很有样子,你怎会搞不懂什么叫喜欢?”他把桌子一拍,继续骂骂咧咧,“北帝干什么吃的?怎么什么都不教你?你不如认我当哥哥了!”

  而檀弓却不再说话了,望着碧波泛泛的河水,忽地想起了那日的风雪寂寂,云山千叠,胸口还藏着那块银色的圆石,一阵又一阵地发烫。

  可是二人都不曾注意到,远处的一叶小舟上,有一人戴半面灿金的面具,眼睛里像有一柄极细的银刃寒光闪闪,看得人胆寒心战。但见他勾唇桀骜一笑,当真又是耀眼生花,俊美之至,令人心甘情愿醉死温柔。

  “我的小太微,还是这样天真得紧,招我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