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吻与之前的几次有些不同。

  这次的吻没有预警与征兆,没有小心翼翼的问“可不可以吻你”,而环绕着喻星云腰部的手臂从第一下便很紧,力道很大,因此显得很热烈。

  同时因为没有询问的缘故,这个吻也多了一丝掠夺的气息。而掠夺者的目标或只是一个单纯的亲吻,或是对方的气息,或是心脏,又或是——一个约定。

  对比起这个吻,先前的那些吻,都像是为了叩响心门而轻轻做出的敲门。这一刻的吻仿佛才是真正地宣告着什么,深吻的时候表达的也许是“我要踏入你的领地。”,而夹杂在深吻之中,呼吸的间隙,表达的也许是“我给你一切权力,请你进入我的领地。”

  这一次,鳞的唇不止在喻星云的上唇与下唇游走,更多的是着重于将自己的气息送进喻星云的身体里。随着每一次对吻的加深,鳞的气息渗透进喻星云的身体。喻星云产生一种与宇宙交融的奇异感觉。

  喻星云感受到鳞紧紧揽住自己的力道,同时不断有温暖的气息涌入自己的体内,令他的心跳加速,情绪变得紧张而兴奋,喻星云不知觉地把手握成拳状,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站得住,不至于变成一滩软泥,但他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依靠着鳞的手臂去支撑。

  喻星云觉得鳞的吻在这一刻仿佛沙漠中的甘泉,能够舒缓他的一切疼痛。鳞侵入自己的气息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清明,为他驱散了混沌、晕沉与不适。鳞的吻让他感觉到一种“被拯救的感觉”,鳞唇上特有的、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和来自宇宙的气息让所有的痛苦、晕眩与不安都在这一个吻里消融。

  喻星云感觉到鳞独有的凉意帮自己驱散了头部晕沉的感觉,痛楚渐渐被唇齿交融的快感所淹没。这亲吻之隙,鳞突然伸手抵住他的肩膀,而后喻星云感觉自己的鼻子被轻轻捏住了。

  鳞并没有在接吻的时候闭眼的习惯,于是他能清晰地看到,喻星云沉入深吻的脸。鳞一边亲吻,一边凝视着喻星云的脸庞,从眉头一直望到眼角。

  在那一刻,鳞觉得喻星云的容颜宛如宇宙的作画,展现出完全的深邃和美丽。

  喻星云的眉梢微微挑起,透露出一种愉悦。虽然嘴角没有被亲吻到,但微微上翘的弧度却暴露了嘴角也想被亲吻的想法。不知究竟是因为主人晕沉沉,或是鳞这个吻的缘故,喻星云的脸铺上一层很薄的樱粉色。

  铺在身边的花不再只因今夜的风而摆动,也因着在这之上层层叠叠的人影而飘逸。首先是在人影互相交叠的那一刻,所有的花都被轻轻压倒,花瓣低下了头去。

  也许真正催人泪下的不是吻,就像真正动人的并非普遍意义上的情人,而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情人,是吻这一个行为背后蕴藏的无限信任、交托,以及突破时间、空间与记忆爱慕。

  在那一刻,喻星云好像感觉到有一场烟花正跨越时代与空间的局限,在他脑海里盛放。每一下璀璨的火花,都带着某段记忆在他脑海中绽放。这些忽明忽暗,隐隐约约的记忆如同星空中的流星划过,在喻星云心底烙下一道又一道美丽的记忆。

  他的思绪随着脑海中的烟花绽放,穿梭于宇宙与每一个世界之中。

  “鳞......”

  “嗯。”

  喻星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年少的鳞,他站在宇宙的尽头,好似要一跃而下,自己着急地唤了他一声,他转过头来。

  在接触到他的目光的那一刻,喻星云心神一震。年少的鳞五官虽不似现在那般立体,却一如既往有着耀人夺目的眉眼,眉头似弯弓般的月亮。眼眸是让人熟悉的,耀眼无比的蓝,却映出淡漠的光。

  除此以外,最不同,又或者最摇动喻星云心神的是,那双霾蓝色的眼睛中,拥有如今随着背负着的罪孽而逐渐消逝的朝气。

  那阵因为无拘无束,享受着自由的朝气,让那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星光,不似如今总带着一丝裂痕,那仿佛是另一个更原始、更纯粹的蓝色星体。

  那种蓝色同时具备了大海的自由与宇宙的浩渺,是一种完全超脱于尘世的蓝。

  喻星云认知里的宇宙虽大,里面却夹杂着许多杂质,于是那处耀眼无比的蓝则像是另一个宇宙。

  ——一个无比纯粹,只有星光的宇宙。

  喻星云在跌宕起伏中望进那双眼睛时,就仿佛同时穿梭于宇宙与深海之中,被无边无际的宽广和深邃所吸引。在那双眼睛里,喻星云不止看到了闪烁的星辰,还看到了涌动的浪潮,感受到了鳞对自由的纯粹。

  眨眼间,那样一双冷漠的眼睛,此刻与眼前的鳞重合。幻影中望向自己,饱含着漠然的眼睛,此时此刻却明显染上了不同的情愫。在这样清晰的对比之下,喻星云发现他的眼睛不再流露出往昔的漠然和疏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明的柔情。那双眼睛里仿佛透露出一种跨越时代的思慕。

  那双看起来如深海一般无情的眼眸,如今却像在那之中养了几条五彩斑斓的小鱼。大海竟能容忍属于浅水的鱼儿在那之中生活,这让人感觉不可置信,就像宇宙对渺小的人类投下了视线。

  然而事实不止如此,宇宙对渺小的人类投下的不止是视线,而是极度宽阔的爱。

  喻星云突然意识到,这一次的幻影竟都是彩色的,这对他来说更加不可思议。第一次能看到所有事物的颜色,让喻星云忍不住热泪盈眶。他没有想过原来自己能够看到绿色的行星状云,红色的玫瑰星,还有宇宙上的蓝色花海。他置身于一个绚丽多彩的梦境中,所有的色彩都在他眼前绽放,让喻星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感动。绿色的行星状云像是一片巨大光亮的森林,集合了所有来自宇宙的生机,悬挂在宇宙中。红色的玫瑰星则如同一朵深夜庭院悄然盛开的玫瑰,展露出傲人姿态和浓郁香气。宇宙上的蓝色花海则如梦如幻,让人分不清眼前究竟是蓝海或是星海。喻星云凝视着这些美丽的景象,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喜悦,感受到了生命中色彩的重要性和美好。这一刻,他深深体会到色彩为人生带来的意义。

  明明一直在被亲吻,回忆也好似都是美好无比的,幻影中的景物都是五彩缤纷的,他却因此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喻星云忍不住将唇贴近鳞的眼睛,轻吻了许多下。

  “很喜欢我的眼睛?”沉醉于鳞的眼睛之时,这句问句好像从很远的地方,经过很多年的旅程,传到喻星云眼中。

  “不只是眼睛......但是,鳞,你的眼睛好漂亮。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喻星云说道:“从你的眼睛里,我能看到颜色、宇宙、星空、大海,一切一切.......”

  “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好像就命中注定会很喜欢你的眼睛,很喜欢你。”喻星云含着泪说道。

  鳞没有嗤笑他这些有感而发的胡言乱语,只默默应着每一句:“嗯,知道。”

  “在刚开始对星际产生兴趣的时候,我总觉得看不到颜色是一种诅咒。这么漂亮的宇宙,这么绚烂的星空,我竟然无法看见星星的颜色。”

  “但是现在我又觉得,只能从鳞的眼睛里看到颜色。只能看见世界上最漂亮的蓝色,是一种祝福。”

  “你想看,随时都可以。”鳞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回应他道。

  “因为你的眼睛太有吸引力,所以我总觉得在地球的时候,我不是第一次遇见你。”喻星云这么说着,一边傻笑。“你知道的,喜爱宇宙,对星际抱有幻想的人,总是会觉得很多相遇是宿命使然。像地球和月球,像天王星和他的星子,像鳞.......和我。”

  “没有你,那只是很乏味可陈的蓝色。”鳞也认真地对喻星云的每一句话都做出了回应。

  喻星云感受到与鳞这个星球慢慢交融,彼此的情感在遥远的时光中都能够找到倾诉者和回应者。

  喻星云用认真的神色望向鳞,眼里带着还未完全消散,因为能看见不能看见之物的泪,真诚地对鳞说:“谢谢你,让我也能从你的眼睛看到颜色......唔.......”

  话语刚落,鳞这一次却没有默默地回应。喻星云感觉自己的身体猛然被压深,背后的花被完全压扁,花瓣紧紧贴着根与茎部。

  随着人影的变化,不断地躺倒后再起身,花海的颜色不断交替。耳边响起的也不再是星际的风呼啸往来的声音,而是鳞的喘息。

  那阵喘息又再次带着喻星云进入另一层幻影,鳞的声音与眼前浮起的幻影中的低喘重合。

  幻影中鳞的背部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但他却固执地将手放在一颗发光的白色球体之上,完全没有要处理伤口的意思。过了一会,喻星云意识到,那颗球体就是这些伤痕的来源,球体掀起的星风与气体,正对鳞的身体造成程度不同的伤害。但无论自己的心对此有多着急,多努力去呼喊,鳞放在球体上的手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是打算耗尽自己去治疗那颗星球。

  喻星云看到了一颗充满伤痕的星球,布满裂痕的地皮,大片的土地被干裂的裂缝覆盖。能看到的植物全都是干枯的树,没有一丝生机和活力。天空中不同的物质混杂在一起,一片混沌。星球上的生物早已经绝迹,只剩下一片死寂和荒凉。等待这一颗星球的,似乎只有重力坍缩,剧烈爆炸。

  而这颗星球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是有意无意地想要加速自己星球的灭亡。

  尽管无论是这些幻影、吻或是星球之间的碰撞都快至要窒息的地步,喻星云却还是不愿意放开。也许是因为幻影中的一切因为他的情感都带有颜色,有也许是因为想要了解更多宇宙里的秘密。有几个瞬间,他甚至产生一些带着疯狂的想法。在窒息的那一刻,他是否可以再一次深入星球的内心?

  而身下被压得弯下腰,直呼痛的花,似乎给予了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