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唇之间的弧度并不似之前那般圆滑,而是中间微微凹了下去。

  感觉像是在用力压着下唇。难道是用牙齿压着吗?

  还有手,手在光影摇曳中呈现出来的轮廓也有些奇怪,带着一种照片被虚化的感觉。

  喻星云仔细回想,刚刚星光扫过鳞嘴唇的时候,唇部的颜色也很奇怪。

  很淡,比起平时,实在是显得太淡了。

  更古怪的是嘴唇中间,人中下的上唇部位置,有着一层非常深的黑色。

  喻星云想向他走去,却发现眼前有一道透明的屏障,他无法向鳞走近,只能等他缓缓走过来。

  鳞有点不太对劲,喻星云这么想道。但碍于面前的屏障,除了内心着急他别无他法。

  鳞花了一些时间走到喻星云面前,也不至于很久,但是喻星云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

  将屏障解开后,喻星云展露出笑容,欢迎他回来说道:“鳞,你回来——”

  喻星云的话还未说完,鳞就向前倾倒,喻星云连忙用双手抱住他。

  “......哈”

  自己耳边鳞的喘息有些粗重。

  喻星云脑子里突然一闪。

  失去颜色的嘴唇——

  嘴唇中间——

  那是血。

  “鳞?”

  “先去玻璃屋。”鳞的语调虽然一如既往,但是语气明显有些虚弱,额头上也有薄薄的汗。

  ——海很深,但也许海底很脆弱。

  提起“玻璃屋”这个名字,喻星云隐约有点印象,他刚刚跟着星蝶去过,那是这块区域里唯一的室内场所,里面有点像地球上种植植物的的温室,鳞这里也栽种了许多不同品种的植物。但是这里的路太相似了,他有些认不出来该怎么走回去。

  “在哪里?”喻星云着急不已。

  胸口处突然发痛,鳞闭了闭眼睛,说:“让星蝶带路。”

  果然心急会让自己忘记很多东西,喻星云反应过来,望向引星之蝶,请求他的帮助。

  “谢谢你。”

  赶往玻璃屋的一路上,一如他急促的脚步,喻星云脑海里的思绪非常混乱。虽然之前听鳞说到以前的事情的时候,总感觉他有一种接近极端的毁灭主义,但是鳞在自己眼里一直都是强大的、冷静的,除非自愿,不然是不该会陷入这种境况的。

  喻星云扶着鳞打开门走近玻璃屋后,鳞便靠在窗户旁坐下。

  “谢谢。”鳞摸到窗后,便立刻松开了喻星云。

  喻星云摆了摆手,说:“不用谢。你是受伤了吗?弄伤了哪里?有药吗?要我帮你拿药——”

  “不用那些。”鳞似乎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又或者说没有精力去回答。

  猜到鳞的意思是人类和星体受损的治疗方式不一样,他大概不需要药物或者绷带什么的,但是喻星云还是想要帮上忙。

  “但是......”然而喻星云话还没说完,就被鳞打断。“我自己就行。”

  喻星云咬了咬唇,再问:“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鳞望了喻星云一眼,他观察到喻星云的呼吸有些急促,说:“顾好你自己就行。”

  即便这里的氧气含量充足,这里终究不是最适合人类的地球,所以也支撑不了人类在这里进行极快的跑动。

  鳞不需要喻星云的帮助,喻星云只好走到另一旁的窗边坐下。刚一坐下,他就感觉脑袋有些发沉发晕,于是他稍微闭了闭眼睛,想要缓一缓。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闭上了眼睛,他却看到了鳞,他还看到鳞的轮廓变得越来越淡,像被水浸湿的水墨画。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动的是发麻的手。睁开眼睛后,一切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睛,觉得他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又记不清细节,只有梦境带来的恐惧以及下堕感依旧留在自己身上。

  喻星云感觉自己仿佛从黑色的漩涡及深渊中逃离,浑身发抖,心脏像被毒蛇的锐牙狠狠咬了一下,因为惧怕而猛烈跳动,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再次让他整个人像失去了指环的温度调节,身处冬天般彻骨发寒。

  ——正对着自己的窗旁,本该是鳞靠在那里休息的位置,并没有鳞的身影,能看到的只有空洞的玻璃。

  可他明明受伤了,能走去哪里?

  “鳞?”

  没有回应。恒星的消逝应该有所预兆,然而无论喻星云怎么回忆,都想不到任何一点。

  “鳞?”喻星云带着惊慌一边这么喊着一边跑出玻璃屋,而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喻星云轻轻吸了一口气,但是灌入鼻腔的却都是冷气。

  也许是因为花园里的空气本来就很冷,吸了一口气后,整个胸腔都发冷。又或者,这其实是他的潜意识。

  鳞正站在玻璃屋前,望着从腕部晶片投射出来的面板正在调整着什么。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抹霾蓝色随着鳞的动作,在黑白的世界里如同高挂在屋顶上的旗子一般飘动。那双蓝色的眼映入自己眼中,照亮了黑白,这个世界又变得完整起来。

  每次见到鳞,喻星云都有一种将颜色刻进了自己眼睛的感觉。于是刚刚的那一刻,喻星云第一次对完全黑白的世界产生了恐惧。

  鳞转过身来望向自己。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刻,喻星云却觉得自己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心中涌出许多不熟悉的类似于失而复得的感觉。

  见喻星云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鳞在屋前的几阶楼梯下抬头望向喻星云微微侧头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