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玄幻奇幻>墨菲斯的苍穹下>第25章

  议会休会期快结束了,入春之后联邦大选就要开始,为此克莱蒙斯安排塞涅尔先和罗宾夫妇见了个面。那天晚上,罗宾团队的核心人物几乎都到场了。塞涅尔并非是作为艾希曼议员出席的,而是作为艾希曼兄弟中的弟弟。

  在去罗宾家的路上,克莱蒙斯告诉塞涅尔,作为他全力支持自己选举的回报,罗宾许诺给他的是总理的位子。初选马上就要开始,目前他们要做的就是争取尽量多的党内代表支持,在年中的民主联盟党代表大会上一举击败帕特,成为民主联盟党的候选人。

  “罗宾的身份复杂性特别容易为他塑造个人魅力,他的民权律师背景中和了他作为民主联盟党人的强硬特点,会让民众觉得他始终对联邦的弱势群体以及一些不公现象心怀悲悯。虽然他从步入政坛开始就已经做好告别这一身份的觉悟了,但他无法在自己的天性中割舍掉这种柔弱的特质。”克莱蒙斯闭目养神,嘴上却缓缓说着,“不过这样的气质很容易吸引那些原本支持自由进步党的Beta和Omega,在之后的联邦大选中能帮我们从自由进步党那里拿到更多选票。”

  塞涅尔也没看克莱蒙斯,用不轻也不响的好听的声音接道:“但眼下他还需要先过帕特这关,所以他需要你。当选后在某些议题上他也需要你提供建议甚至帮助他下定决心,所以他还是需要你。”

  克莱蒙斯轻笑了一下:“目前党内许多人看好帕特,因为帕特所有的政策路线与党内意识形态是完全一致的,但帕特对上罗宾的唯一优势就是在战争方面。他以前是一名海军陆战队的狙击手,非常擅长利用人的恐惧心理,将先发制人的战争策略与曾经被暴政支配后留下的心理阴影合为一体,将打击阿齐兹独裁势力的必要性变成许多选民的集体潜意识。不过你攻击他的那一手真漂亮,把他的军人身份优势转化为了劣势。那个Omega专栏作家是哪儿找来的?”

  “偶然遇到的罢了。因为消息来源没有实质证据,不能通过常规的政治记者来爆料,只能找一个专栏作家。”塞涅尔不动声色地回道。

  他手上有着不少克莱蒙斯不知道的资源,把这些资源在台面上摆出来相当于在克莱蒙斯面前展现出更多的筹码。自身实力暴露得越多,他也越容易被克莱蒙斯掌控。

  克莱蒙斯转过头,睁开眼看向他,表情中带着一丁点他习以为常的审视,他也毫不闪避地与这样的视线相迎。片刻之后,只见克莱蒙斯笑了笑,伸手轻浮地撩了一下他的头发。

  “到底是那么多Alpha都想得到的‘联邦之花’,我的好弟弟。”克莱蒙斯扔下这么一句感叹,懒洋洋地又继续闭上眼。

  塞涅尔绷直的腰背也放松了一点,眼神转向了车窗外。

  在一幢不大的房子里,塞涅尔第一次见到了罗宾的家人。其实他和罗宾一点都不熟,只是在现总统的就职仪式和之后的晚宴上远远见过,并没有说过话。不过罗宾见到他后却非常熟稔地与他聊了几句。

  艾希曼兄弟和罗宾一家以及竞选团队的几个主要人员一起用了晚餐,晚餐后竞选团队的人坐在一起开始讨论完善竞选大纲。其实罗宾的竞选大纲早就完成,只是针对有些细节和初选前期可以预见到的一些问题进行更加深入的打磨。

  罗宾的妻子费莉西娅是一名出身富豪家庭的女性Omega,生活作风非常考究,自己会抽烟却受不了房子里面有烟味。因此罗宾一直习惯于去后花园里抽烟。

  一月的夜晚还是天寒地冻,暗沉的天空慷慨万分地把一切阴郁的感受都倾倒向渺小的人类。罗宾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受不了这种压抑的黑色,迅速把目光移向了亮着灯光的窗户。不过只有隔绝了室内嘈杂的人声,尤其是他那个妻子尖锐的嗓音,他才觉得这光源看上去有些暖和。保镖一直站在不远处,这些循规蹈矩的日常总会反向激起他内心源源不绝的悸动。

  塞涅尔走进后院时就看到总统候选人那张英俊又满是忧郁的侧脸。

  他熟练地拿出烟,走向罗宾,浅浅笑了一下:“副总统先生,能借个火吗?”

  罗宾注视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做工精细的打火机,没有递到他手上,而是直接打开盖子让蓝色的火焰从里头钻了出来。塞涅尔倒也不扭捏,手指夹着烟,烟嘴含在双唇之间,倾身过去就着罗宾手中的火机点燃了烟头。

  蓝焰在烟头上留下了橙红的焰色,罗宾看到这个Omega忽然抬起眼来,睫毛下如宝石般剔透的眼珠仿佛带着比火焰还高的温度,于这寒冷的冬夜里在他神经上点了一把火。塞涅尔深吸了一口烟抬起身,张口轻缓地将白蒙蒙的烟雾吐到了他的脸上,烟草朦胧的味道鬼迷心窍地变成了一丝幽甜的香气。

  “副总统先生,谢谢。”Omega的声音和这烟一样轻柔飘忽。

  罗宾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然后才收起火机,压低了嗓音:“不用客气,喊我名字就行。”

  塞涅尔笑了笑,立马顺着他的意思来了一句:“好的,罗宾。”

  两人隔着两道袅袅上升的烟雾对视片刻,罗宾轻叹了一句:“四年前我还很难想象会和‘联邦之花’一起在我家的后院里抽烟。”

  “那是因为你太忙了,像我这样的人没有机会进入你的视线。”塞涅尔微微压低了下巴,同时抬高了视线,眼神里藏着的钩子露出了一点难以捕捉的锋芒。

  罗宾显然是被那双在黑夜里格外亮的蓝眼睛勾住了,目光锁在了眼前的Omega脸上。

  “不,四年前我就记住你了。”他一字一句十分清晰地这么说道,“那天晚上你走进宴会大厅的那一刻,那么多Alpha的眼睛都移到了你身上,我也是其中之一。可惜我只是副总统,你的视线不会在我身上停留太久,我甚至都没能邀请你跳一支舞。”

  塞涅尔口中的烟经过喉咙下去了一大半,只有轻轻一缕从唇间的缝隙中逃脱。

  “罗宾。”他顿了顿,声音里稍稍带着点傲气,“明年的今天,你就可以请我跳舞了。”

  “我也希望如此。”罗宾笑了起来,“有艾希曼兄弟在,我更有底气。我知道你平时很忙,也不知道克莱蒙斯是怎么说服你来帮忙的。”

  塞涅尔听出了言辞之中的试探之意:“倒不需要他来说服,我从来不做自己认为没有意义的事情。”

  “就像你刚才会出来吸烟一样?”罗宾靠近了半步,语调暧昧起来。

  塞涅尔抬手把烟灭在一旁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抽烟是因为我喜欢,什么时候抽、抽几根,都看我心情。”

  说完后他也没有再看罗宾,径直回到了屋内。罗宾也灭了烟,望着塞涅尔越来越远离的背影,舒爽地呼出一口气,似乎不再介意自己妻子那刺耳的嗓音,脚步轻快地也往屋里走去。

  克莱蒙斯用余光看到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进来,面部表情都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也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晚上回去的车上,塞涅尔一直冷着脸坐在后座,一言不发。而这次克莱蒙斯没有送他回家,而是把他带回了自己家。他也没多说什么,跟着哥哥直接去了书房。

  关上门,克莱蒙斯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威士忌,自己又点上烟后,才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前面罗宾在外面和你聊什么了?”

  塞涅尔没有坐下,只是冷笑了一声:“克莱蒙斯,你自己拉的皮条,你想他跟我说什么?”

  在罗宾家里的时候,是克莱蒙斯暗示塞涅尔出去跟罗宾抽烟的。

  克莱蒙斯在去的路上提及过,塞涅尔也明显注意到罗宾和妻子费莉西娅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费莉西娅是一个非常随性的人,从小被娇养长大的Omega很多时候并不爱听一些有效的建议。可她又不是一个聪明的人,用克莱蒙斯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有钱但没脑子的花瓶”。

  竞选活动对候选人的要求非常高,因为每一个候选人的一言一行甚至是他们家庭成员的一言一行都不间断地暴露在公众视野中,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对手攻击的素材。塞涅尔本以为克莱蒙斯是希望自己去帮助罗宾的妻子打造和适应一个更完美的未来“第一夫人”形象,但在后院点燃烟后看到罗宾的眼神,他才知道这两个Alpha都别有意图。

  克莱蒙斯把他当作一件展现合作诚意的礼物送到罗宾手里,而罗宾却需要确认他本人是否只是服从哥哥的命令行事,罗宾想在享受这件礼物的同时控制他。他在罗宾提到“克莱蒙斯是怎么说服你来帮忙的”这件事的时候瞬间意识到了这点,所以他把主导权抢回了自己手里。他没有当面驳斥罗宾的意图,却又保留了自己拒绝的权利。他看似游刃有余,实则别无他法,只能先钓着罗宾,之后再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身上除了美貌没有任何其它的价值,那他根本没有和这些Alpha斡旋的资格,只能成为强权刀俎下的鱼肉。但他能有目前的声名,能被那么多Alpha当做目标或视为对手,不仅仅因为他姓艾希曼。

  他敢和他们这么玩,也是因为知道大部分手中握有一定权力和财富的Alpha其实都吃这一套:越难得到,越会保持长久的兴趣。

  塞涅尔很少直呼克莱蒙斯的名字,克莱蒙斯知道他生气了,神情却依旧非常淡然。

  “你知道吗,让你进竞选团队并不是我的建议,而是罗宾跟我要求的。”克莱蒙斯慢悠悠地吐着烟,“今天在他家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他想要你做什么?”

  这是塞涅尔没有想到的。他的神色僵硬了一瞬。

  克莱蒙斯捕捉到了这刹那的细微表情,不慌不忙地继续说:“罗宾的问题不仅仅是对外经验缺乏,还有他的私生活。他看似家庭美满,实则和他那个愚蠢的妻子各自在外面都有情人。你别看他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他最喜欢那种秘密的、不正当的刺激,越不正当越好。”

  塞涅尔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嘴上的话也尖刻起来:“所以想在我身上找到获得权力之后才能拥有的那种刺激是吗?我替你卖命,你他妈却把我当成一个男妓?”

  “不要这么激动,我没有这个意思。”克莱蒙斯依旧十分淡定,语速都没有任何变化,“当未来总统的情人有什么不好?你要知道这是罗宾送到我们手里的把柄,你控制了他的下半身,我们就能控制他的一切。”

  塞涅尔怒极反笑:“既然想让我去当那匹种马的情人,那你还催我怀孕?”

  克莱蒙斯无所谓地笑了笑:“怀孕了又不是不能上床。”

  一声巨响,塞涅尔狠狠甩了克莱蒙斯一个巴掌。

  “你真是无耻!”他咬牙切齿地痛骂道。

  克莱蒙斯从这一个巴掌中回过神来,目光陡然变得阴冷可怖,像野兽利齿在黑暗中发出的寒光,让塞涅尔一阵毛骨悚然。

  下一刻,他被克莱蒙斯用力掐住脖子摁在沙发靠背上。他的哥哥居高临下地死死扼住他的咽喉,英俊的面容瞬时变得有些狰狞。Alpha的手劲非常大,像要拧断他的脖子似的。在窒息中,他的脸都涨红了,眼中也爬上了红血丝。

  “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克莱蒙斯咬牙切齿地说着,语调阴狠。

  塞涅尔抓着他的手,艰难地说道:“我,再不是,东西,也,也不会,干,这种,事……我,有丈夫。”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克莱蒙斯露出了觉得非常可笑的表情。“塞涅尔,你是跟那个姓凌的睡多了,脑子都睡没了吗?”他嗤笑着松手。

  塞涅尔咳了几声,大量氧气进入胸腔造成剧烈的喘息,他平复了一会儿才严肃地开口:“我只是还有基本的底线而已。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可以为你做事,但不会为了任何事卖了自己去给别人睡。”

  “少给我摆出一副忠贞不移的样子来!”克莱蒙斯扯着他的金发,眼神狠戾,“如果不是我帮你,你连让那条丧家之犬上你的资格都没有!”

  塞涅尔不甘示弱地揪住克莱蒙斯的衣领,嗓音嘶哑着吼道:“你再这么说他一句试试看!”

  克莱蒙斯冷不丁笑了起来,神色鄙夷,语气也极尽嘲讽:“我都不明白你在发什么疯!塞涅尔,清醒一点,他根本不爱你!你明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别那么下贱!”

  “那又怎样!”塞涅尔好像真的在发疯一样,双眼通红,向来美丽优雅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极度扭曲,仿佛内心隐藏的所有阴暗和不甘都从鲜血淋漓的心脏里爬了出来。

  “你至于吗……”克莱蒙斯看见弟弟这个样子,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戳到对方痛处了。

  他还记得塞涅尔人生中第一次求他帮忙,就是为了那个男人。那时候十九岁的塞涅尔刚刚被凌深拒绝,请他帮忙去调查凌深在前线和什么人来往。

  他截下了凌深在休假期间写往前线的信,从陆军那边打听到了关于凌深的各种消息。当他把所有获得的信息扔到塞涅尔面前时,塞涅尔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哥哥,能不能帮忙把凌深要和我订婚的消息传到特种部队去?”

  就是这句话坚定了他要把弟弟送进政坛的想法——一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择手段、抛弃无用的矜持体面和道德准则的人,才能在墨菲斯的名利场上生存下去。而且当塞涅尔开口请求他帮助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控制这个Omega弟弟的最大筹码——塞涅尔的爱情。

  他觉得很幼稚、很可笑,但与此同时又欣然接受,因为他不需要为这种虚无缥缈、难以恒久的情感付出自己任何实质性的利益。至于塞涅尔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就要看凌深愿不愿意给了,这两个人之间如何拉扯,与他无关。

  “行了,是我刚才一时激动口不择言,对你说了那样不堪入耳的话。亲爱的塞涅尔,哥哥向你道歉好吗?”克莱蒙斯知道自己不能再逼对方,于是放下身段先道歉。

  塞涅尔并没有接话,而是移开了视线不再看他,神色依然是愤怒的。

  克莱蒙斯只能继续安抚:“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可以退出竞选团队,我去和罗宾说。”

  “不用。”塞涅尔冷声回道,非常坚决,“我会做好我的工作,但我不会去当他的情人。”

  “其实也不是非要你当他的情人,当他需要的时候适当给他一点言语和情感上的抚慰就行。塞涅尔,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做到的。”克莱蒙斯伸出手,想用手指背部轻抚弟弟那和自己的颜色一样却更加柔软的金发。

  然而塞涅尔偏头躲开了他的手,站起身,表情不再愤怒,只是比以往冷淡很多。

  “别指望我太多。我先回去了。”扔下这么一句话,塞涅尔往书房外走去。

  “塞涅尔。”克莱蒙斯喊住了他,也不等他回头就直接说道,“下周末母亲生日,记得带着你的丈夫一起回家一趟。”

  塞涅尔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脚步停了停后又继续往外走去。书房的门关上后,克莱蒙斯看了眼桌上那一杯根本没有动过的威士忌,拿起来一口喝完了。

  克莱蒙斯的司机送塞涅尔回家,在车上时,他悲哀地发自内心感受到自己从走上这条路开始就非常可笑。他一直用忙碌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来避免自己时时刻刻清醒地意识到这样一个现实:整个艾希曼家族没有人真正把他当做一个人来看待。他只是他们实现目标的工具,是一件在需要利益置换时可以抛出去的商品。

  许多人都以为塞涅尔·艾希曼贪婪地追逐着权力,凌深也这么认为。没人知道他并没有那么渴望权力。但他有欲望,他的欲望就是对凌深的渴求。他在发现自己得不到爱的那一刻,就已经陷入了欲望的泥沼之中。如果他不依附自己的家族,如果他手上没有权力,他连强行留住凌深的能力都没有。

  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自己成为克莱蒙斯的工具。

  作者有话说:

  克莱蒙斯就是那种爱和性能分开的人,会把弟弟当工具,但他跟塞涅尔的关系其实更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