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玄幻奇幻>墨菲斯的苍穹下>第16章

  墨菲斯的冬季寒风凛冽,年末时下起了大雪。天空灰蒙蒙的,风夹杂着雪籽飞旋呼啸,弥留在枝头的枯叶都颤抖着被无情地卷走,城市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风雪一阵阵扑向玻璃窗,窗户上都起了一层冷硬的寒霜,冻结了窗边人的视线。

  然而屋内却暖烘烘的,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烛火摇曳着在一张张面孔上打下柔和的橙光。凌深从窗户上收回视线,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Omega金灿然——他的初中同学、刚从传统纸媒离职后进入墨菲斯左翼媒体《新声》就职的政治专栏作家。

  金灿然初中时期成绩平平,一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腼腆内向,很少说话,可以说没什么存在感,而且他似乎分化的时间很晚。《新声》不会暴露作家的性别,因此在见到他之前,凌深并不知道他是一个Omega,以至于现在坐在这么一个气氛暧昧朦胧的餐厅里有些尴尬。

  一个和墨菲斯政坛风头无两的议员结婚的Alpha,不适合单独和单身的Omega在这样的地方共进晚餐。

  事实上他在收到金灿然的信息时有些犹豫,因为他们真的在毕业之后没有见过面,他都不知道这个人去了哪里上学,之后又做了什么。但金灿然说自己目前在《新声》工作,对他的基金会很有兴趣,希望能当面聊一聊,他也就答应了。之后他在网上核实了一下,发现金灿然的工作身份确实为真,而且文章表达都非常激进。

  真正见到金灿然后,他才发现对方的变化非常大。要不是这个Omega给他看了自己的工作证,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初中时期的那个默默无闻的同学。

  或许是分化带来的生理影响,金灿然现在看上去柔软漂亮,他摘下了沉重的黑框眼镜,完全显露出里头那双细长的、眼尾上挑的眼睛,无论是浓密的头发还是饱满的脸颊都有着秀丽的光泽之美。不同于塞涅尔那种盛气凌人、锋利浓烈、具有压迫感的美艳,他看上去更像Alpha们心中典型的漂亮Omega。

  “凌深,真的好久不见。你最近应该很忙吧?抱歉还要占用你的时间。”金灿然露出一个极为诱人的笑容,狭长的双眼盯着凌深的脸,说话的语调轻缓。

  “还好。没那么忙。你说对基金会感兴趣,能具体说说吗?”凌深被这样有些露骨的眼神看着也依旧无动于衷,直接抛出了话题。

  金灿然顿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接他这一套。

  在他看来,Alpha骨子里摆脱不了劣等的动物性,他们难以控制自己那无用的征服欲,对Omega的勾引全然无法抵抗。这样的定论在他以往的实践中屡试不爽,因而他不认为凌深会是一个意外,哪怕这个Alpha和在墨菲斯如日中天的艾希曼家族的“联邦之花”结合了。

  或者说,他认为越是像凌深这样被压抑在权力和地位等级之下的Alpha,越容易被一个看上去明显弱势的Omega勾引,即便这个Omega方方面面都比不过家里那位绝顶美丽又位高权重的艾希曼议员。Alpha们都需要一个地方去倾泻他们的支配欲,不论是生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掌握了他们的欲望,就是拿到了这些Alpha的把柄。

  “你和初中时期相比真的变了好多,变得更加成熟,也更加……”金灿然撩起眼皮,一道盈盈的眼波荡了过去,“令人心动。”

  凌深愣了愣,不过只有几秒,很快就皱起了眉:“你今天找我到底是干嘛的?如果是为了说这些,那很抱歉,我要先走了。我已经结婚了,我的妻子还在家等我。”

  “等你?那位艾希曼议员吗?”金灿然不以为然地笑了下,“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吧?你的妻子,这会儿大概还在外面和哪个年纪不小的Alpha共进晚餐呢,像我们这样……”

  “金灿然!”凌深被惹怒了,“不要诋毁我的妻子!”

  凌深其实知道塞涅尔今天晚上和谁在一起——阿克·哈桑,史丹维茨公司的实权董事,也是上次试图诱奸他妻子的Alpha。

  昨天晚上,塞涅尔就向他坦白了自己今晚会去和阿克吃晚饭,这是阿克亲自发出的邀请。阿克同意了夏丽带去的方案,又收到了A国再次考虑史丹维茨的竞标护卫舰的消息,也知道这是塞涅尔的手笔,因此想缓和与塞涅尔的关系。

  不知是怕丈夫担心还是自己也心存恐惧,塞涅尔把事情从头到尾都仔细和他交代了。凌深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塞涅尔就是这样的人,也一定会这么做。这里是墨菲斯,是只有权力厮杀的斗兽场,不是什么坚守忠贞和道德的温床。

  但塞涅尔向凌深发誓,不论他在外面做什么,和什么人打交道,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他都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不会让别的任何人碰他。他的唯一底线就是对凌深在身心上的完全忠诚。

  凌深没有质疑他的诚心,只回了他简短的几个字:“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虽然保镖会全程跟着塞涅尔,但凌深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答应金灿然的邀约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家餐厅的地点离塞涅尔和阿克用餐的地方只有两条街,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他能及时作出反应。

  “是不是诋毁,你心里知道。”金灿然的笑容极具攻击性,“一个美丽的Omega在墨菲斯的名利场如此风生水起,靠的是什么大家都清楚。他有他的手段,你也可以有你的活法。你真的就甘心吗?”

  凌深的脸色沉了下来:“你不了解我,也不了解塞涅尔,所以不要自以为是地随便评价我们之间的关系。”

  “但我了解墨菲斯的政客。凌深,在这个地方,没有人会是例外。”金灿然丝毫不惧地直视着面前这个Alpha的眼睛。

  墨菲斯就是一个钱、权、性三者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的魔窟,任何步入其中的人都无法摆脱这样的诱惑,一旦深陷,就意味着交出自己的筹码。得到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循环往复后就越会堕落在魔窟里,从此以后再难逃离这个欲望的深渊。

  在金灿然看来,种种关于塞涅尔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因为用身体交换权力和利益几乎是墨菲斯名利场中每一个想往上爬的Omega都会做的事。无关乎出身,这对于Omega来说就是最便捷的途径。自从他自己用这样的方式和一个自由进步党的政客以及一个政府工作人员搭上关系后,他的独家消息源立马帮助他战胜了其他同事,他成了《新声》最受倚重的政治专栏作家之一。但这远远还不够,他需要来自执政党的消息。

  他之所以会来找凌深,是笃定了凌深和塞涅尔的政治联姻也和墨菲斯大多数政治家庭一样是没有感情的。像塞涅尔这样一个野心勃勃、出身优渥、还拥有无与伦比的美貌的Omega职业政客,是不可能真的爱上凌深这样一个算不上多英俊也已经失去军中实权的Alpha。而以他在初中时期对凌深的了解,这个Alpha也不太可能爱上一个蛇蝎美人。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凌深的眼神和声音都十分冷漠。

  金灿然笑了笑:“不,我的意思是,你也可以反击。凌深,我知道Alpha想要什么。”

  “但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凌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否则你也不会对我说出这样鲁莽又冒犯的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凌深似乎在这样的事情上真的格外相信塞涅尔。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理由,明明塞涅尔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他不觉得自己的妻子真的愿意为了权力和利益献出身体。或许是因为塞涅尔内心的傲气,或许是因为塞涅尔似乎真的对他还有渴望,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妻子。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金灿然保持着一个诱惑的微笑,“我可以先告诉你,我可以给你什么。Alpha喜欢的生理或心理上的快乐,我都能给你。”

  凌深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我对这些没兴趣,我想要的你也给不了。”

  “你的妻子就能给?”金灿然反问道。

  凌深沉默了一瞬,眼神移向了冰天雪地的窗外。雪花在寒风中纷纷扬扬地飘洒旋转,没有自己的自由意志。它们不知道风的力量会把自己带去什么地方,脆弱渺小的身体只能任由风把它们卷去任何地方抛下,轻轻呜咽又哗哗喧响,无意识地熙来攘往。从四处漫游到在某一处停止,没有选择的余地。被奴役的灵魂亦是相同。

  “没人能给。”他沉声回道。

  金灿然没有懂他在说什么,不由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冷淡的眼神落回了Omega的脸上,凌深面无表情:“如果不说基金会的事,就没必要和我耗时间了。”

  “那就来说说基金会的事吧。”金灿然见勾引不成,立马换了方案。

  按照他们最新的民意调查,尽管打击极端组织的战争进入僵持阶段,民众的战争热情依然维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平。虽然眼下的舆论看似冲突激烈,什么观点都有,但反对独裁的基调并没有太大变化。多数争议只是针对战争的规模、具体行动的实施等问题,没什么人真心认为需要停止战争。

  并且已经有一种更深的潜意识的力量正在其中悄悄起作用,试图掀起更热烈的亢奋,其中包含着纯粹的道德信仰、牺牲精神、同情心与怜悯以及暴力的诱惑。正是这些隐秘的、混乱的、难以用言辞形容的情绪在人群中不断推波助澜,只要情绪高涨到一个临界点,霎时间就能如同惊涛骇浪般把人的动物性本能和一切阴暗的原始欲望翻到台面上来。

  即便是在自由进步党中,支持战争扩大的言论也不落下风。

  因此明年大选,毋庸置疑,在战争问题上坚持干预主义的民主联盟党胜算更大。且无论谁上台,战争都不可避免会走向进一步升级。

  目前他手上没有什么可靠的民主联盟党的消息源。这个党内的政客全是些狡猾的Alpha老狐狸,油盐不进。他没有背景也没有资本,主动献身只会被白白玩弄。所以他才把目标放到了凌深身上,因为至少这个Alpha还有一些基本的道德感。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凌深面对他的引诱能全然无动于衷。

  直到说起基金会的事情,眼前的男人才多了几句话,展现出一点兴趣。

  金灿然艰难地把对话进行了下去。他其实一点兴致都没有,要不是知道凌深对基金会的事情格外上心,他也没想聊这个话题。

  凌深显然发现了这点,没再多聊,就主动结束了这顿晚餐。他去买了单,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塞涅尔的司机,得知塞涅尔的晚餐还没结束后,他让司机等他到了后先把车开回去。他亲自去那家餐厅外面接塞涅尔回家。

  两条街外的高档餐厅包间里,塞涅尔的手机亮了亮,但他没看,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Alpha。

  通常他和阿克见面都会在这家餐厅。阿克定下3号包房,他会让自己的办公室助理去定5号包房。这两间包房不在同一条过道上,中间却有扇门相连。等3号的餐酒都上齐、服务员都出去后,对方会在中间的门上敲三下,他再开门过去,保镖留在5号等他。

  不同于上一次见面,这一次,塞涅尔已然夺回了对话的主导权。他的神态一如往常般倨傲,身体也放松地靠着椅子。他敢单独来见阿克,就是知道阿克不敢再对他动手动脚或者用一些歪门邪道的手段对付他。

  毕竟阿克真正看重的,始终只有利润。

  正如塞涅尔和克莱蒙斯分析的那样,阿克在意的并不仅仅是一个订单的事,而是史丹维茨的未来。一旦罗宾上台,艾希曼兄弟与通用技术工程之间的利益捆绑会成为他的公司拿到更多合同的阻碍。以罗宾目前的资历,就算当上了总统,也需要仰仗克莱蒙斯在外事上的经验和资源,而战争就是现在联邦政府最重要的外事议题。

  参与战争也意味着利益集团间金钱和资源的重新分配,阿克想要借东风积累更多财富、扩大史丹维茨在联邦的影响力,那必然需要跟相关人士建立稳固的关系。目前看来,帕特对他的诚意比罗宾那边更强。

  况且在他眼里,选举中支持哪一方本来就是赌博。现在看上去势头更盛的,之后也可能被一击翻盘,毕竟现实的态势每天都在发生变化,没人能保证第二天会看到一个怎样的世界。

  然而经过这件事,阿克算是充分体会到了艾希曼兄弟的诚意和处置能力。如果能和塞涅尔这么一个行动高效可靠的人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他未来就能继续在对外军售上获得更大的好处。其实他也很清楚,塞涅尔不会故意为难他。如果这个Omega真的因为会所的事要和他撕破脸,那就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联邦之花”了。塞涅尔对他的竞选赞助势在必得,他也顺着台阶下去,给对方一个友好的态度。

  “亲爱的塞涅尔,公司的海外业务专员告诉我,A国那边再次要求更详细的投标资料,我想一定是一位聪明的朋友在这其中起了作用。上次我真的是喝多了,非常抱歉对你作出那样无礼的举动。”阿克看似诚恳地说,并对塞涅尔举起了酒杯。

  塞涅尔没有动,只是轻笑了一下:“你喝多了就对我那个态度,今天我可不敢跟你喝了。”

  阿克丝毫不恼,笑了笑:“美人,请体谅一个爱慕者有时候不是那么得体的冲动。”

  “这些话我听得太多了,阿克,我需要一些更实际的。”塞涅尔这么说着,却举起了酒杯,但没有和阿克的酒杯相碰。

  “我力所能及的全部。”阿克抬起酒杯向他示意,“前提是订单能拿下。”

  他这才与Alpha碰了碰杯,力道不大的撞击随着杯壁的震荡传出清脆的一声,塞涅尔的心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敦促夏丽和哥哥推动A国政府尽快下定决心了。

  “可不能反悔,亲爱的阿克。”塞涅尔的嗓音沉沉的,眼神也十分锐利。

  这副神情勾得阿克心神荡漾,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叹出一口气,兀自垂眸笑了起来。

  “塞涅尔,我可真是太对你着迷了……”阿克无不感叹地说道,“你真的不考虑和我来一次吗?我能给你比刚才的价码更多的东西。”

  塞涅尔不客气地挑了挑眉,直勾勾地盯着他:“比如?”

  “‘畅游者’公司的特别顾问或董事席位,有兴趣吗?”阿克抛出了“来一次”的价码。

  他口中的“畅游者“公司是史丹维茨控股的一家专门研发无人海上系统的军事科技公司,目前最主要的项目是防务部门的无人水面艇,不久前已经交付了一艘“漂泊者”号。这家公司的研究方向正是未来联邦海军打造新型无人作战方式的发展重点,前景非常好。

  这确实是一个诱人的条件,不过塞涅尔深知阿克想要拉他入伙的原因依然是希望借助他在众议院的影响力,同时和艾希曼兄弟利益捆绑。可是在墨菲斯,从来没有白给的人情。他不能再往自己身上套更多的枷锁。

  “确实很有吸引力。”塞涅尔轻声笑了笑,“只不过我不想让我的丈夫生气,所以抱歉了。”

  阿克一脸夸张的不解:“美丽的塞涅尔,你为什么会在意你那个没用的丈夫?他难道不该完全听从你的话吗?”

  塞涅尔挑了挑眉:“谁说他没用。”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阿克身边,俯下身,以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在Alpha的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他一晚上能干我六次,特别好用……”

  在Alpha的一声粗口中,塞涅尔面无表情地走回了5号包房,随后直接离开。

  作者有话说:

  小金也是个比较重要的人物,很快会再出场

  凌深的传统在于对已经形成的夫妻关系有一种一体感……就是“我虽然不爱我老婆,但外人不能骂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