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马戏团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齐贤骑马跟在卡莫西斯身后,问道:“你们神庙没有门禁吗?就只规定了太阳下山之前不能出门?”

  卡莫西斯点了点头,他打了个哈欠,兴奋之后,一股疲惫涌上心头,他有点困了,想回去喝上一杯羊奶,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齐贤想试探性地问问卡莫西斯能不能容许自己留下,在神庙住一晚,最好能和他睡在一起。

  以前卡莫西斯好像有些反感和他躺在一张床上,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也没奢望能和卡莫西斯睡在一张床上,只是想找个过得去的地方落脚而已,他可不想颠簸着坐马车回王宫,等回到王宫可能都深夜了。

  而且,如果他今晚不回王宫的话,明天早上就可以不用开那个破会议,把开会的时间用来赶路,他可以故意让车夫把马车赶慢一点,这样回到王宫怎么着也得是下午了。

  齐贤对于上班摸鱼这种事非常有经验,这种经验对于古埃及人是非常先进又非常巧妙的。

  他如今的叉提是艾纳斯,艾纳斯这会儿见他没有启程回宫,肯定要开始气急败坏了吧?

  齐贤坚信他手上的那些工作艾纳斯有能力替他完成,不仅如此,他认为艾纳斯一个人的效率能比他们两个加起来还要快。

  没办法,他也承认自己就是个累赘。

  “干什么叹气,难道她们的表演你不满意吗?”

  见他在马上愁眉苦脸的样子,卡莫西斯转头问道。

  “没有没有,表演很好看,我就是愁一点政事,”齐贤朝卡莫西斯报以一笑,“也只有逃到你这里来我才能有片刻的休息,平日里我真的是太忙了,从天亮干到天黑。”

  不应该偷这些懒的,卡莫西斯蹙起眉,要知道,法老的决策下晚了一天,传达到边境的时间就要多耗费一天,但是一天足以让许多的人民因为饥荒与战火失去生命。

  责怪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止住了。

  他看得见齐贤眼眶下深深的黑眼圈,因为劳累,他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不少。

  他虽然是法老,但也只是凡人的血肉之躯,需要足够的休息。

  卡莫西斯也不想再说任何会让他听了不高兴的话了。

  算了,就让他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我真的能和你睡在一起吗?”看着卡莫西斯又抱来了一个枕头,齐贤受宠若惊地问道。

  他以为卡莫西斯会随便找个房间给他凑合一下,谁知卡莫西斯竟然主动让他睡到自己的床上

  “爱睡不睡,不睡就去马车上睡。”卡莫西斯没好气地把枕头往床上一丢。这个床实在是不大,卡莫西斯一个人睡还算宽敞,但是两个人睡上去就实在有些勉强了。

  而且,齐贤怀疑自己现在这个身高躺上去,可能只能斜着睡,不然脚会掉下去。

  但是就算脚可能会掉下来,他也不想去马车上睡,开玩笑,那马车那么小,还是露天的,怎么睡得了人?

  他二话不说,直接躺上了床,然后拍了拍靠墙的里侧对卡莫西斯说:“睡啊,怎么不睡?你也快上来吧。”

  卡莫西斯冷哼一声,从他的腿上跨了过去,裹上自己的那床被子,面对着墙,弓成了一个虾米。

  他占了好大的位置,齐贤不得不往外挪挪给他让位,几乎躺到床边了。

  “公主殿下,这样不好吧?”他用商量的语气戳了戳裹着卡莫西斯的被子,问道。

  “爱睡不睡。”卡莫西斯还是那句话,但是多少挪了一下,给齐贤让了点位置。

  齐贤并不满足,他抓住了卡莫西斯的被子,像剥蝉蛹一样把卡莫西斯剥了出来,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周围顿时宽敞了不少,但是这也引起了卡莫西斯的不满:“你疯了?你干什么?”

  “嘘,小声点。”齐贤指了指隔壁,示意这里隔音不好,隔壁就是那些祭司姑娘们,让卡莫西斯说话不要这么大声。

  卡莫西斯也意识到了这点,他闭上了嘴用胳膊肘怼齐贤的肚子,让他赶紧放开自己。

  齐贤才不愿意放手,他侧在卡莫西斯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样不但不挤,还特别暖和,难道不好吗?”

  哪里不挤了?这都贴到一块儿了!卡莫西斯几乎要骂出声,突然有人轻叩他的门,问道:“殿下,您和陛下已经睡了吗?”

  是大祭司,卡莫西斯顿时闭上了嘴,他想如实说自己还没睡,或者说还没睡着,但是齐贤抢先一步,说道:“睡了,晚安祭司大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既然法老发话了,大祭司也不便再打扰,几声脚步声后,门外便再没了动静。

  齐贤本来并不是想一睡醒就走人的,但是当他醒来的时候,卡莫西斯已经轻描淡写地告诉他,马车已经在门口等待了,他一梳洗完毕就可以搭车离开这里。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是叉提大人命人叫我提醒你赶紧回去的,又不是我要赶你。”见他一脸怨念地盯着自己,卡莫西斯不满地哼哼道。

  “我是真的不想回去工作,你懂我的吧?”齐贤叹了一口气,一想到马上就要回到王宫,他就感到头大,好不容易能过上半天好日子,刚一觉醒来就又要回去了,说真的,他感到很心烦。

  “过几天我就也要回去了,不要担心。”卡莫西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若不是苦于身份,谁又愿意回到那王宫之中呢?

  卡莫西斯站在神庙大门前,目送着齐贤的马车离开。

  这样是否太过冷漠了?他或许应该试着挽留一下普拉美斯的。

  他们的关系如今就像是陷入了死局之中,但是大部分原因还是在他这里。

  他自己也知道,如果自己愿意软下语气来哄哄普拉美斯,他们关系的僵局就会迎刃而解,不说回到从前,甚至比之前更甜蜜一些都不在话下。

  但是他就是做不了那个嘴软的人。

  有时候他也会很厌恶这样的自己,他也很希望自己能改一改现在的性格,但是他每当站在普拉美斯的面前,想要说些好听的话,做出一些改变的时候,他的嘴完全就不听他的使唤,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些让人一听就会不高兴的话语。

  他真的很想换一张巧言善辩的嘴,可惜实在没有办法。

  “殿下,陛下已经走远了,该回去了。献舞就在三天之后,相信您已经做好准备了吧?”大祭司的话把他从自责拉回了现实,他点了点头。

  他已经把那支舞蹈练得炉火纯青了,就算是闭上眼睛也能完整地跳出来。

  这不仅是一支舞蹈,还是笼络民心的工具,能在神龛旁边的舞台上跳上这支献给神明的舞曲的人,只有等级相当高的祭司。

  他虽然本来就是先王的“公主”,但是这还并不够,他还需要一个更高尚的,更能名正言顺地坐上王后之位的身份,比如“神妻”。

  法老是人间的神明,他便是神明伟大的妻子。

  齐贤回到了王宫之中,刚下马车,他便叹了一大口气。

  “怎么,终于舍得回来了?”艾纳斯早在门口等他许久了,看来是有急事要和他商议。

  “对法老说话注意点,小心我治你不敬之罪。”齐贤开玩笑似的警告他道。

  “是是是,伟大的法老,请您赶紧进正殿入座吧,大臣们都在等着您。”艾纳斯催促他道。

  看来的确是相当着急的事,齐贤连衣服都没换,只是在外面披了一层白褂,戴上了几件金首饰,就坐到了王座上。

  台阶之下是乌压压一片的大臣们,他们交头接耳,面色不佳,齐贤轻咳了一声,“诸位爱卿,有事直说,无事退朝。”

  爱卿这个词这个时候肯定是没有的,但是既然齐贤作为法老把这个词说出来了,大臣们也不敢有异议。

  他们选出了一个人,向齐贤禀报道:“陛下,您此时正身处壮年,臣以为,您还是广纳后宫为好。您如今子嗣稀薄,仅有塞提梅里普塔赫一个儿子,为了国运,还请您纳妃。”

  什么嘛,原来又是这件事,这帮老家伙看来是一早就对他遣散后宫不满了。齐贤抠了抠快要起茧的耳朵,颇为无奈。

  儿子多又有什么用,再多最后登基的都是塞提。这叫什么,这叫历史的必然。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有个大臣像是瞧准了他懒得作为的性子,大着胆子提议道:“若您坚决再无广纳后宫的自愿,还请立赫梯公主斯特拉为妃,再指定塞提梅里普塔赫为继承人”

  齐贤听他这么说,顿时怒火攻心,拍着金椅子的把手站了起来,“大胆!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决定了?”

  他本来只是生气这个人胆大妄为,什么都敢说,但是他一发怒,那群大臣竟然齐刷刷地跪下了。

  “陛下息怒!”

  他愣了一瞬间,他也没想到,他只是大声说了一句话,那群人竟然没一个硬骨头,全都跪下了。

  这还要他怎么说话?

  “算了算了,全都起来。”齐贤头疼地挥了挥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坐了回去。

  这群大臣虽然说跪就跪,但是没一个是真正好说话的,他们虽然今天被吓得退却了,但是明天,后天,只要齐贤稍有放松,他们就会不厌其烦地重复自己的看法。

  虽然他现在是法老,但是仅凭他一人之力,又怎么堵的住悠悠众口?

  唉,他现在只希望祭祀的那一天能早点到来,希望卡莫西斯和塞提都能回心转意,希望一切最后都能回到历史原本的轨迹,回到他的想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