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这座宫殿,齐贤不住感叹,王宫里的宫殿不少,他晚上闲来无事的时候都走过了一遍,这里算得上最温馨的宫殿了,没有之一。

  走过小径,他依稀可以看到屋后的那个很大的花园,花园里种满了各种绿色的植物,这是沙漠之中很罕见的颜色,看到它们,齐贤也不免心旷神怡起来。

  最难得的是植物边上还有一个小池子,池水清澈,不是很深,周围一圈用小石头砌上了,要是这一池水能用来游泳,那简直就是沙漠中的天堂。

  “殿下!陛下来了!”

  卡莫西斯猛地站了起来,隔着大老远就能听到哈特希清脆的声音,他突然有些紧张,普拉美斯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他还穿着普通的衣服,头发也没来得及仔细打理。

  算了算了,哈特希的声音已经快到门口了,来不及了,他站在小桌旁边,将双手背在了身后,手心竟然有些出汗。

  他到底在紧张什么?他默念了好几句命令自己冷静的话,终究没有冷静下来,心在胸口处砰砰地跳,比平时剧烈很多。

  他实在太想普拉美斯了。

  普拉美斯终于肯主动过来了,这些天他在心中排演了好几次,该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甚至留下来吃饭的时候吃什么,他都有想到,可是到了这时候,他手足无措的就像毫无心理准备一样。

  齐贤跨过门槛,忐忑地进了门。

  他实在不知道用什么立场和卡莫西斯交谈,在这个时空里,他确实是卡莫西斯的丈夫,但是前两次见到他,齐贤却感到心里有一道跨不过的坎。

  他大脑告诉他,他认识并相爱的人叫做莫莲,他不认识面前这个人。

  但是事实告诉他,他们是同一个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身份面对卡莫西斯,如果让他假装普拉美斯,以丈夫的身份和卡莫西斯相处,说实话,他做不到。

  没有原因,他就是做不到。

  他不是那个人,即便他占用着那个人的身体,大脑里有他的记忆,但是灵魂不一样,他就不能够代替普拉美斯做这样的事。

  他可以暂时代替普拉美斯处理朝政,这是没办法的事,并且拖不得,但是他不能代替普拉美斯去宠爱他的妻子,绝对不可以,这简直有违人伦,违背了他做人的底线。

  或许,他该向卡莫西斯坦白这一切,不能瞒着他,他不忍心没有理由地冷落卡莫西斯。

  “你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卡莫西斯皱着眉头,据他所知,最近的朝政状况还算可以,事情基本上都找到了解决办法,普拉美斯为什么脸色还这么难看?

  普拉美斯以前是从来不会把不好的情绪带回家里的。

  他以为,普拉美斯进来第一件事会是和他道歉的。

  他背着手等了很久,依然没有被人抱进熟悉的怀里。

  他不免一阵失望,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眉宇间少见地流露出一丝委屈。

  这张脸他熟悉极了,半年多来,只有在普拉美斯的旁边,他安然入睡,就算半夜做噩梦醒来,看到普拉美斯,他也会感到无比的安心。

  可是这张脸他又陌生极了,二十多天未见,普拉美斯瘦了一些,眼睛下也有明显的黑眼圈,看来休息得很差。

  卡莫西斯并没有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还不道歉吗?

  他把他的婚礼毁了,把他的脸丢尽了,叫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另一个女人打情骂俏二十多天。

  难道他的心中就没有半分歉意吗?

  卡莫西斯不禁眼睛有些发红,背在身后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我没事。”齐贤实在没想到自己和卡莫西斯完全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可说,他完全不知道眼下该跟他说些什么合适。

  两人面对着面,相顾无言,场面一度尴尬极了,哈特希站在一边,实在看不下去了。

  “陛下,殿下,奴婢去端盘新鲜水果来。”她搬过椅子给齐贤,暗示他赶紧坐下,别瞪着卡莫西斯了。

  “坐。”卡莫西斯干巴巴地对他说道,自己也坐了下来,双手搁在腿上,感觉手里空落落的,朝端着水果和果汁上来的哈特希说:“去把我的猫抱上来。”

  “好。”哈特希提着裙摆下去了,齐贤的目光左晃右晃,终于晃回了卡莫西斯的身上。

  怎么办?该说什么?他反复巡视自己的大脑,愣是找不到一句话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我的外祖父欧利正从哈嘎赶回底比斯,以图向陛下请罪。”

  卡莫西斯开口了,打破了尴尬的空气,齐贤点了点头,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他此番前来是为了向您表达自己的诚意,希望为埃及的繁荣昌盛献力,收复失地,以报先王知效之情。”

  你想表达什么?齐贤一脸迷惑,他怎么听不懂呢?

  “为此他愿意献上一半家产充归国库,以示忠心,日后定为陛下效犬马之力,不求官复原职,只求在陛下身边谋得一官半职便满足了。”

  这些全都是欧利写在信上让他帮忙转告的,卡莫西斯第一次做这种传话的事情,有些紧张,但是他神色冷冷清清的,似乎并不是在替别人说好话讨饶,而且单方面为自己的命令作出解释。

  这样不行啊,态度要诚恳一些。卡莫西斯捏着手心,暗暗对自己说。

  但是即便软下语气,他也控制不了自己,话到嘴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半点软不下来。

  该死,他懊恼地悄悄抬头看向普拉美斯,想看看他的反应。

  可齐贤呆呆地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就是偶尔嗯一声,以示自己人还活着。

  他听懂卡莫西斯在说什么了,他是在说想让他恢复自己外公的职位!

  这这好像不是我能决定的吧?齐贤犹豫地想道,回答说:“我问问艾纳斯吧,会尽力帮你说说的。”

  卡莫西斯不明所以地偏了偏头,想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听取别人的建议了,但是他不想再继续谈这件事了,于是点头道:“好。”

  齐贤终于憋不住了,这样沉闷的气氛几乎能把他憋到窒息,这里他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莫卡莫西斯,其实我”

  他今天必须和卡莫西斯说清楚,不能再把他蒙在鼓里了。

  “什么?”卡莫西斯见他一口气憋在胸口的样子,不知道他吞吞吐吐地想要表达什么。

  “我,我就跟你坦白了吧,其实我不是普拉美斯,我来自三千年后,我的灵魂附身到了你的丈夫身上,但是我不是他,你明白了吗?”

  他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一口气讲完了,说完后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了卡莫西斯。

  “你在说什么疯话呢?”卡莫西斯皱着眉,眼前的普拉美斯目光躲闪,神情紧张,全然见不到平时那般飒爽之气。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不理你,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你,你不要怪我。我本来想在这里待几天就走的,可是出了点小差错,暂时回不去了。”齐贤又低下了头,卡莫西斯狐狸一般透着精光的眼中充满了怀疑,他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身体还回去的!”

  “你怎么证明?”卡莫西斯眯着眼睛,半信半疑,他从来没有见过普拉美斯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但是他说的未免离谱,实在是令人难以立刻信服。

  又是要证明?齐贤穿越来这里这么多天了,其实还没弄清楚该怎么解释,只能说:“我可以预言,在埃及的东方,三千年之后将有一个大国要崛起,这个国家叫中国,特别厉害,相信再过个两三百年,就会有一个叫姬发的人建立一个名叫西周的朝代,然后再过八百年,就会有一个叫嬴政的人统一六国建立秦朝”

  “停。”他还没来得及滔滔不绝地将自己的专业好好伸展一番,卡莫西斯就叫他闭了嘴。

  卡莫西斯抱着手臂,坐在凳子上,凝着脸说:“我不听这些没用的,既然你能预言,那你就告诉我我什么时候死吧。”

  齐贤一听就为难了:“这这不好说啊。”

  好家伙,我怎么知道,我活到今天你都还没死呢,你问我这个?

  卡莫西斯闻言冷哼了一声,果然如他所料。

  “有什么不好说的?你不是来自未来吗?我什么时候死,总有记录吧?”

  齐贤苦巴着脸在心里默默吐槽:可即便你真的死了并且有记载,我又怎么可能记得住嘛,我是来自未来,但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啊,你问这个问题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卡莫西斯暗暗摇头,普拉美斯这是想要找借口抛开他么?明说不就好了,何必找这些不成样的借口,还特意编好了一套说辞,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他挑起眉,打算给眼前这个人最后机会:“好,那我换一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死的。”

  齐贤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这种问题?不过这个我知道。

  “我大概会在”话刚说出一半,他忙把已经到舌头上的后半句卷回来咽了下去。

  这种事怎么能告诉他?真是莽撞了。

  “什么时候?”卡莫西斯歪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齐贤摆了摆手,他不说了。

  一来现在他在这个身体里,哪有咒自己死的?二来就算他真的会在一年零三个月之后死掉,他这么说出来,卡莫西斯只会更不相信,就算他之前可能相信,现在也不愿意相信。

  “不说,好。”卡莫西斯叹了一口气,“我不相信你的话。”

  齐贤哑口无言,能不能认真听他说说?要是能让他多说点,他相信自己一定能用缜密的逻辑和真实可靠的历史说服卡莫西斯让他相信的。

  可是卡莫西斯已经不打算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