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一刀捏住酒杯的手逐渐加劲。
宫九很少在虐打之外获得快感,不过现在他觉得自己快乐至极,“你叫狗一刀,可一刀斩首。”
“却只能一刀斩首。”
“有人的地方总爱分帮结伙,天机阁那些自命不凡的老东西也不例外。前面人的落荒而逃,叫他们中的一些人生出了一个念头,他们要自己造出一个不会退的‘侠’。”
所以狗一刀无论是刀法还是易容只能走最苦的路。
“吃得苦中苦,砺得鬼中鬼。”
所以狗一刀不修内力,不习轻功。
宫九快活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内力轻功,自然想逃也无处可去,临敌只能死战。”
宫九嗤笑一声,“倒也有人觉得过于残忍,所以他去为你卜了一卦。”
镇海府那个和尚为她卜得“长命百岁,子孙满堂,平安喜乐”。
实际上呢?
宫九继续道,“他本想叫你回去,但见到楚留香与你一道,于是你的卦便成了上上红签。”
江湖谁人不知,楚留香的轻功最是一绝,狗一刀追不上,他便带着她追,狗一刀逃不掉,他便带着她逃。
宫九从袖中摸出一叠信笺递给狗一刀,“所有事情,都在纸上,你可自己一一了解清楚。”
说完随即故作恍然大悟,“我倒忘了,你不识字。”
宫九拿起那叠纸,翻了两页,“让我瞧瞧,啊,找见了。”
宫九看罢,笑道,“识字便会读书,读书又能明智。”
宫九摇头道,“想想李寻欢,读了太多书似乎当真不好,明智太多,看得太清,反倒钻进了山野。不过你还是需要看得懂他们的字,他们给你递的消息,你才能及时收到。”
宫九带着胜利者的姿态举杯对月。
月已中天。
“现在,你还觉得我错了吗?”
“喀嚓!”
狗一刀手中酒杯破裂,瓷片嵌进掌心,鲜血汩汩涌出。
狗一刀拿过酒壶,浇在手上,随即慢条斯理的将瓷片一片片拔出,眉头半分未皱。
宫九看着狗一刀拔瓷片,一眼不错,“果然是习得这世间无人能学的千面易容之人,忍痛确是一大绝。便是正经千面传人王怜花修习易容的法子,都与你不同。”
狗一刀拔出所有瓷片,再朝手上的伤口浇了一遍酒,抬眼看向宫九,“为何要傅红雪与我拼刀。”
宫九笑道,“你好像觉得自己现在过的不错,我便特地为你寻来一个过得很苦的人,叫你觉得他可怜。”
宫九刻意顿了顿,残忍地笑道,“再在你可怜他的时候,叫你知道,你其实比他还要可怜。”
“从小,就是别人养在笼中的一只鼠。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再为你规划好了,今日拔刀向谁,明日为谁拔刀。向污吏,向贪官?护百姓,护社稷?”
宫九哈哈大笑。
狗一刀就是那个被他拨弄翻覆的老鼠。
他从来只能是上位者。
看似鞭子递给了旁人,但所有人都必然在他的掌控之中,狗一刀以为自己消解了欲望便是胜了。
他便要她一败涂地,一蹶不振。
狗一刀轻扯嘴角。
宫九见状立刻收敛了笑意,他的预想不是这样。
狗一刀叹了一声,仰头看了眼。
月已偏西。
狗一刀摸下背后的刀,悠悠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不必再叙。”
宫九蹙眉,“你还要杀我?”
狗一刀一字一句将那日所想说出,“勾结外敌,里通稷狐。”
冷静宣判,“你该死。”
刀出。
宫九是个自负的人,这并非他夜郎自大,而是雄厚的背景与强劲的实力。
太平王世子,内力高深,武艺在江湖中难有敌手。
他若当真出落的畏畏缩缩才是见了鬼。
可这样一刀让他第一次产生了畏惧。
一刀落下,宫九鬓间青丝垂落,但性命仍在。
宫九知道,还是他胜了。
再看天边,月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