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一刀看着上面飘逸的字心下喜欢,将半两银子抛给柯文远,“这回有钱付你了。”
抽过纸,不由赞叹,“字写的真是不错。只是可惜,我得照着你的再摹一遍。”
拿起笔正要落下,柯文远伸手按在纸上。
笔尖刚触上手背便被狗一刀控住,只一根狼毫轻轻扫过。
柯文远摊开在纸上的手掌逐渐成拳,人生短暂,他总想留名青史,读书无钱,再进艰难。与张家姑娘两情相悦,无银相聘,终是成空。
他曾经志向万千,许愿来日发达,必将修建广厦千万,大庇天下寒士,那时只觉得这愿景已是狂妄。
从未想过有人却天真的打算以己之力,护佑一国。
沉默半晌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必你誊,若因笔迹查到,只当……我以我血荐清风!”
*
狗一刀今夜无眠,并非她睡不着,而是她很忙。
终于,冷日初升时,她进了太师府的院子。
狗一刀在里面四处晃荡,找不见路。走到池塘边,见塘中竟有五色锦鲤,不由走近多看了两眼,正瞧得入迷。
“你是何人?”
狗一刀转身看着身后人,束冠佩玉,看样子已经加冠的年纪,却面容稚嫩。又身着一身辞仕老人才穿的深色直裰,颇有些故作的老气。
狗一刀挑眉轻笑,“你又是谁?”
那人蹙眉,“我乃太师门下王甫。”
狗一刀点点头,“我叫狗一刀。”
王甫垂首默念,“狗一刀……”却终究想不起这人究竟是府中的谁,若是下人,见她通身自在,如何也不像。
狗一刀笑道,“你来找你老师做什么?”
“我有一问题不明,前来向老师讨教。”
狗一刀有些惊讶,看看刚开始泛蓝的天,“这么早?”
“老师一向起的很早。”
“你来找他问什么?”
王甫抿唇,片刻后才道,“北境边防军费,是否当真要减……”
狗一刀笑出了声,“怎么会问你老师这个问题?”
这道折子是他老师蔡晋亲自递上去的,而他却跑来问他的老师这样做是否对。
王甫知道这个问题过于愚蠢,他的老师上接王临川的改革制度,开源节流,极力充实国库,但不可否认,民力消耗过大。司马庆所责骂的“与民争利”不无几分道理。
而今老师更是将手伸向了北境……
北境军费缩减,将士如何?兵器如何?北境的百姓如何……对岸的契丹又会如何……
王甫垂首不语。
狗一刀远远瞧见蔡晋的身影过去,不再搭理王甫,追着蔡晋而去。
蔡晋走入书房,桌上案牍繁多,昨夜三更才睡,却还有许多公文未曾处理批示。
狗一刀推开房门,蔡晋并未抬头,“晨食放在小桌上就行,退下吧。”
狗一刀嬉笑道,“蔡太师,我没带晨食,是特地来找你的。”
蔡晋抬头,眉间微皱,却并未问她是谁。
狗一刀挠挠脸,主动告知,“我叫狗一刀,是来杀你的。”
蔡晋瑟缩一下,手一抖,墨点落在一张案卷之上。
狗一刀缓缓走向蔡晋,“你别怕,我下手快,不疼。”
蔡晋仍旧未发一语,甚至没有开口询问为何杀他。
想来恶名太盛,也有几分自知之明。
“蔡太师,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蔡晋止住颤抖的手腕,强作镇定放下手中的湖笔,嘴唇嗫嚅一番,最终什么也没说,闭上了眼。
为官一生,不清明、不刚正,贪财弄权,人人皆知。
王临川改制失败,不得善终。
而他的承继临川,为避免与王临川一样的结局,他放弃与世家作对,转而将刀挥向手中无力的百姓。
他想救国,但弊病太重。无法可医,不如猛下重药,得一时回光返照,换他的青史留名。
“铮——”
刀出,刀落。
人头落地。
狗一刀抬头看见门口站着个呆愣的人,正是王甫,俊秀的脸上只剩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