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轻羽见状,不由得愈加厌恶这一家三口。

  槐树根和黄明花,重男轻女和哥儿到了极致。

  从小,他们就纵容槐庆云整日骑在他头上,槐庆云对他拳打脚踢,他们不仅不制止,反而还夸槐庆云有男子汉气概,将来肯定能顶天立地,光耀门楣。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领着三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三人一进院里,就如蝗虫过境,径直冲到了槐轻羽的屋子里,对着他的物品上下其手。

  他们明明很喜欢那些东西,高兴得两眼放光,但是因着不想让槐轻羽看不起,一直故作嫌弃:

  “这些廉价的东西,狗都不用!”

  “啧啧,秦家人怎么对你这么狠心,竟然给你用这么破的东西?”

  “真没有品位,这屋里装得都是什么垃圾?”

  尤其是槐庆云,浑身脏臭,穿着脏鞋就爬上了槐轻羽的床,在他床上滚来滚去,大言不惭的宣布:

  “哼,从今以后这里的东西就全都是我的了!槐轻羽,你就给我当个端茶递水的小厮吧,还有,你十六岁了吧?也该嫁人了,爹,娘,你快给他物色一个有钱人,把他嫁出去!”

  “……”槐轻羽的拳头渐渐硬了。

  他恨不得把这三人挨个捏死!

  他目光冷漠的扫着三人,不动声色道:

  “你们累了吧,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命人去给你们弄洗澡水,然后再给你们弄一桌好菜。”

  “还算你有眼力见儿!”黄明花嫌弃的瞪了槐轻羽一眼,不住的吞着口水,叮嘱道:“多弄点儿肉菜,别弄那些野菜糊糊糊弄我们!”

  “怎么会呢?”槐轻羽扯出了一个虚假的笑,望着三人的眼神愈加冷漠了,“这里是首辅府,哪里会有野菜糊糊?府里的人吃惯了大鱼大肉,野菜糊糊在这里还算是稀罕物呢!”

  “真的?”槐树根听到府里人天天吃大鱼大肉,眼睛顿时亮了。

  他舔了舔黑色嘴角,用他那干裂如鹰爪的黢黑手指,抓起桌上的茶,直接猛灌了一口。

  然后霸气的将茶杯摔在地上,吼道:“天杀的!老子今儿个没白来,嘻嘻,看来以后要过上好日子了!”

  那价值千金的镂空底座金边青玉白瓷杯,就这样被摔得七零八落。

  黄明花和槐庆云在一旁,也连声附和:

  “是呀,从今以后咱就赖在这儿,反正槐轻羽是咱们的种,血缘关系怎么也抹不掉,他得一直供着咱们!”

  槐轻羽被这些话气的额头青筋直跳。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是这对夫妻的儿子呢?

  他与他们迥然不同,从小就与槐庆云展露的品质不同,他勤奋好学、吃苦耐劳,而槐庆云偷奸耍滑、好吃懒做、不求上进。

  他与这一家三口,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相似。

  凭什么他是他们的孩子?

  他沉默片刻,死死盯着槐树根和黄明花,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出自己不是亲生的证据。

  可夫妇二人虽然尖嘴猴腮、刻薄小气,一张脸被磋磨得宛如老树皮,丑陋又粗俗,可还是能看出他们的底子不错。

  他们与他,是那样的相像。

  真是可悲。

  槐轻羽掩饰住眼底的泪意,勉强的勾了勾唇,表情有些似笑似哭的难看极了,“你们先在这里待着,饭菜和洗澡水等会儿就好。”

  他说着,转身出了院门。

  槐轻羽一想到这三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就瞬间坍塌了。

  他本就是个自卑又内敛的性子。

  重活一世,他仗着比别人多一辈子经历,好不容易才有如今的成就,他不想让一切付诸东流。

  “看好他们!”槐轻羽对着空气说了这句。

  他知道,蓝柳和青鸿能听到他讲话。

  他转身带着满腹疑惑,来到了秦首辅的院里。

  秦首辅正负手而立,站在书桌前,专心致志的看着桌上的一卷书。

  “父亲……”槐轻羽一见秦首辅,就立刻朝他跪了下来,不解的问道:“您今日为何不让我将他们赶走?他们这种人只会污了秦府的清净,日后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一旦纵容他们,他们便会蹬鼻子上脸,贪得无厌,想要索取更多。”

  秦首辅没有说话,反而还将桌上的书拿起来,递到槐轻羽面前,笑眯眯道:

  “小羽,文章写得真不错!”

  槐轻羽一看,这本书竟然是芙蓉录的第十三卷。

  槐轻羽讶然道:“父亲,这不是一个月后才会被刊印出来吗?”

  秦首辅傲然道:“我是谁?我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只要我想,这些东西,随时都会有人给我送来。”

  秦首辅说着,指了指书上的文字,笑眯眯道,“小羽,你看看你被芙蓉录十三卷收录的得这篇文章,为官者想要走得长远,就应该多加忍耐,宠辱不惊,道理你不是都懂吗?怎的今日就如此沉不住气?”

  槐轻羽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握着拳,强忍着酸涩的鼻尖,轻声道,“这不一样,道理是道理,可事实是,我根本做不到对他们和颜悦色。”

  秦首辅不以为意,轻笑道:“想要做官,这点小波就折渡不过去怎么办?日后这样的事情多着呢,即便再委屈,也要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你呀,还是孩子心性,思维没有拓开,等哪日你真的懂得了为官之道,什么问题就都难不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