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叫引得门口排队的患者纷纷侧目。
就连李俊昊听到“傅知越”三个字都反应过来。
于是白子萱张开双臂拦在温楚淮门口。
李俊昊张开双臂拦在白子萱身前。
两个人如临大敌。
“傅先生,”李俊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您今天来有何贵干?”
“什么有何贵干?他肯定又是来找老师的麻烦的!”白子萱瞪着傅知越,眼里的火像是要把他直接就地火化了。
周围的患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捂着嘴对着他们的方向指指点点。
从小到大,没几个人敢对傅知越这么指指点点。
傅知越自知理亏,硬着头皮把手里拎着的东西亮给白子萱和李俊昊看,“我买了早餐……”
“你不会是想说你是来给老师送早餐的吧?鬼才相信你会这么有良心。你走!现在就走!”
白子萱从李俊昊身后冲出来,推搡傅知越,但推不动。
傅知越像是在原地生了根,目光一瞬不瞬,只望着诊室的门。
那里面此刻,衣冠楚楚地坐着温楚淮。
那个本来包容他一切的爱人。
“你看什么啊?!老师在上班!我发现你这个人真奇怪,你为什么老是要来打扰老师呢?!”
白子萱说着说着就有些急了,眼眶也开始泛红,“你上次气势汹汹的来医院,这次又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傅知越你滚行不行啊?!老师今天好不容易笑了,你就不能不在这里给他添堵吗?!”
“小白……”李俊昊从身后拉住白子萱的两条胳膊,怕她真惹火了傅知越自己吃亏。
可傅知越任由白子萱一下一下打在自己身上,连躲都没躲一下。
傅知越想,也许温楚淮看到会觉得解气。
温楚淮那么恨他,恨到想要动刀杀了他。
他多挨几下,温楚淮的气可能就多消一点。
周围已经有吃瓜群众举起手机开始拍视频,有的对着傅知越的脸,议论声也逐渐大起来。
白子萱被拉住,还斗鸡似的梗着脖子往前冲,“你赶紧走!不然我叫保安把你轰出去……”
“吱拗”一声。
有些年岁的门从里面被拉开,温楚淮站在门口,在众人各色的眼光中神色平静,似无事发生。
傅知越睫毛一颤,“哥……”
“老师……”白子萱着急,“你快进去,我叫保安把他赶出去!”
“不用了。”
温楚淮担心傅知越真闹起来。
他丢不起这个人。
“你们去看电影。”温楚淮凉凉的目光落在傅知越身上,“你,跟我进来。”
“老师!”
白子萱还是不甘心,被李俊昊强拉硬拽着走了。
傅知越小心关上诊室的门,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儿做这些蹑手蹑脚的,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惹得温楚淮不开心。
关上门,傅知越把手里的食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温楚淮面前。
温楚淮坐在坐诊时的木头椅子上,和傅知越之间隔了个桌子。
他半阖眼帘,傅知越看不清楚他此刻的情绪。
“哥,”傅知越像一只努力讨好主人的大狗,“这是你原来最喜欢吃的灌汤包,但是你现在的胃不能吃辛辣的,所以我给你买了小米粥。”
“我、我记得你原来上早班的时候,早上起来都不爱吃饭,”温楚淮无言,傅知越硬着头皮,努力用欢快的语气自言自语,“但是你坐诊一坐一天,不吃饭身体吃不消,你……”
“傅知越。”温楚淮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舒开眼眸,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别做无用功了。”
“……”
傅知越勉强扬起的嘴角垮了下来。
他低着头,平日里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窝着坐在小板凳上。
诊室里静悄悄的,将喧闹都隔绝在了门外,室内的气氛像是被灌进了胶水,浓稠得让人无法呼吸。
傅知越盯着自己指甲底缘的白月牙,过了一会,像是没听见温楚淮刚刚的那句话。
只有傅知越自己知道,重新扬起的嘴角有千斤重。
“这些都是少油少盐的,吃了对身体也没有什么负担。你赶紧趁热吃,等到中午我……”
“傅知越。”温楚淮直直望着他,“去找别人吧。”
傅知越不说话了。
手上的食盒好像一下失了温度。
温楚淮就这么坦然地,让他去找别人。
那过去的这么多年算什么?
整整十二年。
就像一只狗,有人把它从小养在身边,从它蹒跚学步,再到长出犬牙,最后长成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它的主人始终都是这一个人。
它不是很乖,它的主人也不需要它乖。
它肆意奔跑,甩着舌头,阳光在它身上披了一层金芒。
它很有自己的小脾气,每每转过头,必须要看到它的主人站在身后,只要一眼看不见,就开始撒泼打滚。
有人对它的主人说,这狗矫情,难养。
可它的主人说,这狗粘人,不容易丢,好养。
傻狗就这么乐呵地听着,背后偷偷踹那个说它难养的人一脚,回到家就一脸虚弱地倒在主人怀里,让他顺着自己的毛发沉沉睡去,第二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直到有一天它犯了错。
很大的错。
知道自己做错了的时候,它也很害怕。
可是已经晚了。
它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等着对自己的惩罚,一顿棍棒,打死不论。
可是什么都没有。
它的主人只是像往常一样,给它盛了狗粮,等它吃完了,就把它牵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对它说:“你走吧。”
然后转身离开。
在城市里长大的狗,是没有见过旷野的。
山间的风吹起了主人给它理顺的毛发,它望着主人头也不回的背影,却知道自己连追上去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