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氏听到这话瞬间就怒了,她猛地转过头来,提高声音道:“什么叫你亲孙女你做主?当初在衙门的时候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两家分家,我们不拿你们一分一厘,你们也别想来管我们!现在倒好,我女儿的婚事却变成你来做主了?这事你上哪儿也说不通!”
“你——真是没见识的女人,人家许家是大户人家,又是做官的,能嫁进去是你们一家子的福气!”
他口口声声说嫁,听着好似还真是一门好姻缘,原本站在后边从来只是看客的夏寻雁却不冷不热地开口了:“既然是官宦人家、名门望族的大房长孙,最注重的应该是门当户对,这是想送咱梨花去做妾的吧?”
刘老爷敢对熊氏大声说话,但却不敢对这位相爷家的小姐造次,只能赔着笑脸解释道:“二房,二房,正室下来就到咱梨花了。”
熊氏听到这话气坏了,操起一旁的扁担就冲上来道:“好你个姓刘的,我们梨花好端端一个大闺女,还是龙威镖局老镖头的关门弟子,你竟然敢打主意让她去给人做妾,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是不是人——”
刘老爷躲闪不及,被熊氏抡了几扁担在身上,疼得四处逃窜。
大根怕事情闹大,赶忙上前抱住妻子劝道:“媳妇有话好好说——”
刘有铁趁机一把夺过扁担道:“你这妇人真是刁蛮!怎么说他也是你公公,哪有做儿媳打公公的道理?信不信我把你扭送去衙门?”
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谁敢把我娘扭送去衙门!”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大院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才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一股煞气扑面而来。
少女背后挂着一把显眼的大弯弓,肩上扛着一头沉甸甸的野鹿,鹿脖子那处还滴着鲜血。
胳膊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着一头山羊,衣服上血迹斑斑,胸前挂着一个布兜子,探出一只羊羔脑袋,发着咩咩的叫声。
胳膊那么长的大砍刀就挂在腰间,随着她的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就这么杀气腾腾地进了院。
众人看她这骇人模样,皆被其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
梨花将一百多斤的野鹿一把甩到地上,把胳膊上的绳子解下来,抱着小羊羔递给二牛道:“山上逮着,拉去羊圈里喂些草,小羊羔后蹄被狼给咬了,待会儿和娘拿药去给它敷上。”
又对大根道:“爹,得空把狼皮给处理了,回头给娘做件背心。”
众人这时才发现,野鹿身上竟然还包着一层狼皮,显然是杀了狼后剥下来的。想到她一个人竟然能单独猎杀狼和鹿,众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梨花这才将腰间的大砍刀给取了下来,在狼皮上随意地擦了擦后又递给大根说:“砍到狼头骨上了,豁了个口子,爹拿去铁匠铺再重新打吧。”
大根乐呵呵地接过砍刀连声应好,又忙着去卷地上的狼皮,压根没注意身后亲爹的脸色。
梨花这才慢悠悠地环顾四周道:“刚刚是谁说要押着我娘去衙门的?”
几个村老见她这一套动作,早就折服不已,立刻指着刘家父子说:“就是他们!他们说要送你去城里给许家的大公子做妾,你娘听不下去要打他们,刘有铁就说你娘以下犯上,要押她去衙门。”
这话其实梨花在门口的时候早就听了个一清二楚,如今让村老又复述一遍,可把刘家父子给臊得两张脸都火辣辣的。
梨花这才慢慢踱着步子走到刘老爷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冲着他道:“我,梨花,要去给人做妾?你觉得可能吗?”
刘老爷缩着脖子不说话,刘有铁则硬着脖子道:“这有什么不行的,乡下丫头再怎么样能给大户人家做妾,已经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梨花饶有兴趣道:“哦?那你告诉我,我要是去给这一家子做妾,能得什么好处,有多少彩礼?”
刘有铁道:“这好处多了去,单是彩礼不得百十两,够你们家用几辈子了——”
张三爷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刘老四!你也不想想上次梨花拿出了一千两银子分给乡亲们,她会缺这点彩礼钱?”
刘有铁一时语塞,但还是嘴硬道:“那是她为了收买人心才这么做的!毕竟是赌场的赌资,她不敢一个人独吞。”
另一村老也看不下去了说:“那你看看这鹿,还有这狼皮,卖出去都有几十两了,再逮那么两三头,百十两不就到手了,谁还愿意去给人做妾受那个气呢?”
刘有铁被驳得无言以对,只能硬撑道:“可许家是官宦人家,嫁过去好歹也是官家太太——”
有人嗤笑一声说:“得了吧!一个妾室也好意思称官太太?你也不看看这里站着的可是相爷家的小姐!梨花救了她的命还用得着去巴结一个致仕的官老爷?再说了梨花可是拜了师父的,龙威镖局的总镖头就是她师父!你把总镖头置于何地?”
这番话让刘有铁彻底没了底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哟!都在呢!”
众人转头一看,竟是隔壁村能说会道的方媒婆。
媒婆上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而大根家里,如今适龄的,也唯有梨花一人而已。
见到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自己,方媒婆笑得更欢了:“哎呀呀,大家也知道我是干啥的啦!无事不登三宝殿嘛!今儿个我可是来报喜的哦!我们村李员外家的小公子呀,刚好跟咱梨花同岁,他们家可是相中咱梨花了!所以呀这李员外就托我来问问咱这边的意思……”
梨花没想到这破事一来全都赶在一块了,她有些不耐烦地准备转身回屋,让母亲自行把这事给处理了,可谁知刚转过头,却见到村老旁边站着董芸和芙宝,这二人站这里都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下山时,见她们母女二人正在山脚摘野菜,让她们过来接羊奶的事。
她在狼口中救下两只羊,小羊羔看着生下来还没多久,母羊腹部鼓鼓的看着还有奶。
先前就听说董芸刚带着芙宝回到大柳树村,因为路上受到惊吓,直接回奶了,芙宝到了村子里,曾婆子只能抱着她挨家挨户去找刚生育的妇人找奶喝,实在没有,就只能看哪家的羊产了羊羔,讨点羊奶喝。
为此曾婆子还不止一次骂董芸,说她中看不中用,连孩子都喂不饱。
这次能逮到还产奶的母羊,梨花自然第一个想到了芙宝,下了山远远就叫她来家里,要给她挤羊奶喝。
没想到人是来了,却看了这一出大戏。
董芸来的时候也没出声,就拉着芙宝站在几位向老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跟她无关似的。
梨花心里却是突突地跳,心虚不已。
虽然她早就和董芸说了不会嫁人,可这一下来了的两拨人,皆是为了自己的亲事而来。早上自己刚在炉子旁边吻了她,下晌就让她目睹了这一出,这若是反过来换成自己,心里不知道得有多膈应多难受。
她看着董芸的方向,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再看着自己这一身,血迹斑斑一身腥臭,只好先回去收拾,待会儿再好好跟她解释。
媒婆的到来,和刘家父子撞上了,两拨人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候了对方几句。
熊氏虽然不待见刘老爷,可也不好得罪媒婆,虽说大女儿现在不愿意说亲,可大儿子眼看也快要到年岁了,到时候也得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