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天冷,我给你冲锋衣放那,你都不穿。”

  檀桐咕哝着上楼换袜子,球球吊在他的毛衣上薅起球的线团,也被跟着带走了。

  “怎么不进来,我家桐桐喊你进来呢。”

  谢恩看着脸色清清白白的老同学,恶趣味地笑了。

  “不是要来我——们——家吃饭吗?”

  ......

  “赵先生呢?”

  檀桐把鱼肉片好装盘,发现餐桌上端坐的只有谢恩一人。

  谢恩毫不脸红:“他说他下午吃太多就不来了,咱俩吃就行。”

  檀桐指尖沾上叶菜的露珠,似乎是不适应水滴的温度,轻轻哆嗦了一下。

  他内心里是希望还有外人在场的,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单独面对离别。

  内向者很少成为离别的主人公,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坐在角落,眼睁睁看着亲友们渐行渐远。

  反正钝痛足够久,一定会自我治愈。

  脚边摇摇晃晃的扫地机是谢恩刚来时修好的,屋子里窗台上摆着的铁丝缠花永远不会枯萎,花里胡哨的风衣总会突兀出现在檀桐衣柜。

  两个人的生活痕迹交融得太明显,这已经不是钝痛,是尖锐,剧烈的疼痛。

  “今晚吃的什么啊?”

  一堆生食被摆在桌上,汤底攀升的雾气缭绕着模糊两人视线,他只听到谢恩的声音裹着粘腻,穿进他的耳朵里。

  他不想去深究那声音里是什么情绪。

  “是水煮鱼。”

  捂着球球眼睛才敢放的球菇和杆菇切成片,加上莫克镇特产的星桐果和香料,塞鱼骨和老豆腐熬煮,简单放盐做成白汤汤底。

  再用最辣的辣椒和胡椒爆香切碎,苦叶去腥,放酸角微微提味,熬成半锅红汤。

  鱼肉虽然因为初次尝试,片得薄厚不一,美观度不高,但捞起来时机刚刚好,在筷子上冒着蒸汽调皮地微微弹动。

  完全没有一个半小时前咬着檀桐衣服,和他世纪大战的恐怖模样。

  球菇在鱼汤里的存在很加分,入口即化增鲜提味,因为球球赌气不想让哥哥走,自觉跑去早睡了,也不用担心伤到谁。

  就是可惜叶菜沉入锅中翻滚,煮得快烂时檀桐才把它想起,捞上来后呛得他眼圈染了一层绯红。

  肯定是放太多辣椒的原因。

  “流量怎么样?”

  “进初赛问题不大,总榜估计能去前150吧。”

  他俩都不敢提走了之后的话题,也不敢畅想庆功宴,只能不咸不淡,问点现在谁都不感兴趣的话题 。

  离封榜还有四小时。

  吃不了太多菜,檀桐把剩下没煮的全放进冰箱里。谢恩除了自己的贴身平板,什么也没带走,都原封不动留在家。

  包括那个陪着他许多年的萝卜抱枕。

  距离封榜还有一小时。

  【五殿下安,接送您的星船即将秘密到达。】

  “谢恩,该出发了,穿好衣服。”

  谢恩没有避讳卜波,只是悄悄绕开球球,示意卜波不要吵醒它。小孩子哪怕很伤心,也容易不小心气着气着就睡着觉。

  因为它永远相信哥哥会回到自己身边。

  如果这是一支广告片,檀桐一定会设计外面大雪纷飞,或者至少也要带着凛冽如刀的寒风,可惜今天是晴天,除了扑面的冷意,什么也不剩下。

  谢恩身着低调的皮衣,高帮靴底踩在干草上,吱吱呀呀的声音飘散在夜空里。

  离封榜还有十五分钟。

  【五殿下安,接送您的星船将于五分钟后到达。】

  “檀桐。”

  谢恩转头,银灰色的发丝在微风里掠起,少年眯着眼,像冬眠中被惊醒的雪精灵。

  他很少会直呼檀桐的名字,大部分时候都爱讲俏皮话,突然这么正经,倒把搓着手取暖的檀桐弄得不知所措。

  “复赛的视频,等我回来帮你好不好?”

  檀桐微微低头,想扯个笑,但感觉鼻子有些发酸:“行。”

  一个极其克制的拥抱落在他身上,耳边传来的声音不知是呼吸还是轻叹。

  穿着高帮靴的谢恩少说有一米九,形成的身高压制愈发明显。

  是啊,他从不是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檀桐不由自觉想要伸手回应,却感觉到背后有光亮起,由远及近,只能无力地重新放松腕部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