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嘶吼与尖叫渐渐停止,除了朱纵,其余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凄惨死去。

  朱纵断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脸孔已被划烂,犹如恶鬼般丑陋而可怕。他粗喘着气,紧紧闭着眼,颤抖着喃喃自语:

  “不对劲,不对劲,不要看她,不能看她……”

  “朱纵,看着我。”

  轻柔而婉转的声音,如情人间的耳语,甜蜜又令人心醉,朱纵感到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抬起,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住了缓步走近的周娇娥。

  鲜血浸湿了他的眼球,周娇娥美丽到令人目眩的面孔越来越近,唇角的微笑仿佛见血封喉的毒,迤逦着恐怖而惊悚的血红色。

  朱纵的牙齿不停地打颤,他的心渐渐沉下去,被绝代佳人的美丽毒汁所浸泡。

  “你现在已经变得这么丑了,实在好可怜呀。”周娇娥轻叹着,残忍地微笑着,“不如,你就去死吧。毕竟你如此丑陋,实在没有与奴家站在一起的资格呀。”

  朱纵颤抖着缓慢地举起手,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刀。

  噗呲,刀没入了他的胸膛。

  朱纵倒了下去。

  一个幽冷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比先前更僵硬一些:

  “是、媚、术?”

  周娇娥嫣然一笑,回身捡起了斗笠面纱,重新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大家都说我不会武功,但其实我会。只不过,我的武功很奇特。这个世间,几乎没有人能抗拒欲望的诱惑,只要是人,就有情|欲,是不是?”

  ——她从小修习一种很奇特的武功,虽然这种武功从外表看不出来,也不能有任何增强自身力量的功效,却可以勾起人内心的欲望,从而操纵它,蹂躏众生。

  年轻时,周娇娥的武功没有修炼到家,有些人挣脱了她的操控,要把她活活烧死。现在,她的武功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能把控、玩弄人心。

  拥有如此奇特的武功,周娇娥岂不是世界上最适合负责情报工作的人?

  周娇娥回想起几年前的过去,那时候,她脚下的火已经燃烧起来,裙角与足尖被燎得剧痛,抬头望着天时,看见了一个提溜着死人脑袋,运起轻功经过,如飞鸟般的姜慈。

  姜慈降下来,饶有兴致地问:“好厉害的媚术,我都晃了神。你要不要做我的下属,从此为了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愿意,我便救你,若不愿,我看着你死,也是一件乐事。”

  被烟呛得嗓子沙哑,涕泪横流的周娇娥,强忍着双脚灼烧的剧痛,嘶吼道:“我愿意!我不想死!你若是救了我的命,从此就是我的恩人,我愿为你效死!!”

  姜慈哈哈一笑,向那些要杀她的人随手打了几掌,救下了周娇娥。

  除了一个人还有一口气,其他人都被姜慈打死了。

  周娇娥便把那人救活,叫他做了自己的车夫。

  她救人绝非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仇恨——她要原本想杀死自己的人,跪在她的脚下,活得像蛆虫一样卑贱痛苦!

  周娇娥向来言而有信。

  她说要向姜慈报恩,拼了命也要报;她说要别人生不如死,悲惨至极,再困难也要做到!

  “贺堂主,现在叛徒已经杀死,我还要你去替我做一件事。”

  周娇娥缓缓道:“去圣教,找到居浩渺,叫他以最快的速度来此会面。若他伤重难受,不便行动,你便强行把他驮着带走!”

  贺璞玉缓缓道:“我、懂、了。”

  他的声音终于消失,周娇娥也终于可以稍微松一口气。

  周娇娥缓步走入沾满血腥的屋子,裙角扫过一具具死尸,已被沾染暗红之色,犹如鲜花一般,在她行动之间,徐徐绽放,美轮美奂。

  ……

  姜晞睡得昏沉,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醒来。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姜慈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之中,想必已经睡过了白日,来到了夜晚。

  四周浮雕石壁环绕着两人,太过疲倦,昏睡过去时没有注意,此刻姜晞才意识到,他躺着的那一面,也雕刻着极其清晰精美的图案,凹凸起伏,睡起来远不如姜慈的怀抱柔软舒适。

  姜晞喉咙有些干渴,腹中同样饥饿,姜慈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苍白的脸颊,目光炽热而专注:“醒了?感觉如何?”

  “还好。”姜晞简短地说,声音却因缺水而稍显沙哑。

  姜慈也意识到他此刻其实不很好,只是因为姜慈有内力,比姜晞能忍耐得多,才不觉得多么不舒服。他点点头:“我们一起找一找,这地方绝对有其他出口,否则在水下的机关,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能让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呼吸。”

  姜晞有点迟疑:“我们来找?……我们找得到么?”

  姜慈倒是很有信心:“外头的机关便是粗浅无比的式样,想必这里头的也不可能多复杂,一定找得到!”

  姜晞被他感染,跟着姜慈一起察看周遭环境。

  仔细看去,前后左右上下六面石壁的浮雕似乎都意有所指,姜慈看了满面困惑,姜晞仔细看完,却是若有所思,道:“我似乎知道这些浮雕的意思了……它们都是佛家的典故。”

  姜慈挑起眉梢:“喔?”

  第一面描绘着一条长而宽阔的大河,河水飞溅,桥梁也被打湿。一个和尚怀中抱着一个美丽动人,身穿丝绸衣裳的女子,正大跨步朝河对岸走去,免于让女子的衣裙被水打湿。和尚的身后站着一个普通人打扮的男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女子。

  姜晞道:“这故事讲了和尚抱着女人过河,女人走后,男人问他为什么抱女人,和尚说:‘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还抱着吗?’讲的是人心中没有欲望,就不会执着于外物。”

  姜慈嘀咕:“那和尚也许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呢。”

  第二面描绘着四个衣着华美的女人,站在一个富商打扮的男人面前,男人抓着很大的包裹,看上去要离开家出去远行。四个女人,一个面色冷淡又站得最远,一个满脸嫌恶之色,一个手中拿着金元宝,一个温柔含笑着走向了男人。

  姜晞:“这四个女人,第一个是肉|体,第二个是财产,第三个是妻子,第四个是自性,故事的意思是,肉|体、财产、爱侣都终将离开人本身,只有人的自性会一直跟随陪伴。”

  姜慈皱眉:“其余的我不说什么,但说爱侣不能陪伴的那个,真叫人讨厌。”

  姜晞将接下来的四副浮雕一一解释了,分别是“一切皆空”、“求人不如求己”、“输与赢”、“你且看他”……如此种种,全是佛家的典故,教导人向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