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谢恩生日还有一周,檀桐依旧没有头绪。
不过每天在食堂工作都很充实,他也只能把这暂时搁置下来。
早上起来,熟练揣上食堂临时工作证,走在凌晨四点多的北基地。
食堂上班是太早,不过没关系,至少下了早班可以补觉。
“檀工!”小罗热情和他打招呼。
“今天你那窗口我哥帮忙整理了,你再歇会吧。”
“没事,我来吧。”
檀桐倒不是不想省事,就是洁癖发作看不得脏乱,大罗收拾东西的水平实在有些感人。
“您这也太辛苦了。”小罗面露倾佩。
按照隔壁窗口小男孩的说法,檀桐最近这兢兢业业程度太吓人,要是哪个高层这么个认罪态度,也该调回去了。
可檀桐不是什么高层,他来食堂就是自愿的,只是没人相信。
所以导致现在全食堂都觉得其他高层不是人,檀桐勤勤恳恳依旧把他分在打饭窗口。一来二去,谢恩和军务部部长身上扣满黑锅。
这会做饭话少能干好脾气的青壮年再放几天,他们都怕舍不得放走这棵摇钱树。
打饭的都是矿星原住民,老人和毛没长齐的小孩又居多,檀桐这一米七几在里面都算高大挺拔,白白净净在那杵着,就免不了有人看他脸打饭。
果不其然,中午的时候檀桐就遇着了麻烦。
“檀师傅,你好啊。”
有个男人等了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待檀桐窗口那没人,才娇滴滴黏过来,向着檀桐就抛去媚眼。
这声檀师傅差点让喝水的小罗笑喷,她和旁边少年对视了眼,脸上都藏不住八卦。
这男的在檀桐这儿每天打饭,风雨无阻一日三餐,还故意要拖时间,他们都快记着这张脸了。
“抱歉,请问你是谁?”
檀桐满脸困惑。
他的心思全放在找谢恩今天易容成什么牛鬼蛇神上了,倒还真不记得这号人。
看样子也不是谢恩,他没这么矮,也不至于这么油腻...
这话出来,小罗都替那男的尴尬。
不过也是,之前来了几个搭讪的女孩,檀桐也都这副模样,她们知道再问就没意思,都放弃了。
“哎呦,讨厌。”
可这男的贼心不死,依旧试图往窗口上贴。
“现在是春季流感,建议您在半米外打饭。”
檀桐抽抽嘴角往后退两步,任他再迟钝也能看出对面端的什么心思。
可食堂规矩就是微笑服务,鉴于檀桐终年表情起伏小,已经破格给他放宽成不黑脸就行,自然不好再继续往下破例。
“您要点什么?”他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问。
“我想点...”
那男的眼神挂在檀桐肩上,好像能拉出丝。
檀桐脸上青筋爆跳,要不是后面没人,他铁定得喊下一位。
小罗顿感不妙,忙和少年使眼色,盘算怎么把檀桐解救出来。
就这男的这色迷迷模样,檀桐现在出窗口去动粗把他揍一顿骂一顿,恐怕都是在奖励这家伙。
“抱歉,我有对象。”
再这么尬聊下去,檀桐都快要社恐发作了,赶紧使出杀手锏。
男人脸上表情瞬间失落:“可是我没见你旁边有谁啊,是骗我的吧?”
“不。”檀桐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
“没骗你的必要。”
“嘁...算了!”那男人忿忿转身,嘟囔到,“那我还是接受不了有妇之夫的。”
檀桐:...
“檀师傅找得什么对象嘛。”正当檀桐打算赶紧收摊逃离现场,那男人又转过来依依不舍看了眼,吓得檀桐动弹不得。
“这么个帅哥就放在外面,惹人犯罪。”
这夸的还不如不夸,檀桐暗自下决心,明天带个墨镜上班,要把脸遮得严严实实。
不过眼下最大的问题不是这个。
而且碰巧来找他,目击了半个过程,脸色扭曲的谢恩。
那男人就从易容过的谢恩身边路过,把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五皇子惊得也让开半步路。
看着谢恩这副窘迫模样,檀桐忍不住不合时宜嘴角上扬。
“这么好笑?”谢恩眼巴巴趴在窗口,小狗似的可怜兮兮看向檀桐,“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我好饿。”
小罗和旁边的男孩嘴张成o形,今天的瓜真香,这位也是重量级啊。
檀桐倒是对他的行为颇为纵容,刷自己的饭卡,扔给谢恩两个包子:“你先吃,我还要半个小时。”
“桐桐不吃,我也不吃。”
“听话。”檀桐抱着托盘转过身,“不然我还得留更晚。”
“哦...”谢恩这才拎着包子,乖乖找个位置,双腿老老实实并着等候檀桐。
檀桐摇摇头很无奈,抬眼却发现小罗眼里亮闪闪,似乎要在俩人身上连个线。
他还没来得及害怕,旁边那十四岁的少年劈手夺过他的托盘。
“檀哥,今天我帮你洗吧。”
这小孩平时就最懒,檀桐看他年纪小顺手帮过几次,这还知恩图报上了?
“哥,辛苦了。”他回头,这才发现小罗拿着抹布站在他的工位前。
”你帮我哥这么多次,今天你这我来清理,可千万别拒绝!”
她看向易容成黑发黑眸的谢恩,诚挚赞叹:“你俩真有夫妻...夫相!”
檀桐:...
谢恩这副易容皮根本就是故意参考他的外貌,和他长得是有三分像。
“其实...”他艰涩开口,瞬间被热情的小罗打断。
“不用解释,哥,看您爱人也是普通人,吃包子这么香。”她指着嘴里鼓鼓囊囊,一脸无辜看过来的谢恩。
“您稍微有些官职,却沦落到这还得赚钱养家,应付狂蜂浪蝶,实在太辛苦了!”
“您辛苦了,交给我们就好!”
五分钟后,檀桐一边怀疑人生,一边抱着褪下的制服来到谢恩面前。
“啊?”谢恩眨眨眼,黑色眸中粉红底子一闪而过,“你下班啦。”
“嗯,多亏了你。”
檀桐没好气向他伸出手,眼角余光无奈看向后面吱哇乱叫的两人。
“那我们走吧?”
谢恩脸上绽放出大大笑容,配上和檀桐有几分像的面部轮廓,说不出的诡异。
他俩绕绕弯弯,一直走到檀桐家里,谢恩这才摘下眼镜擦拭解除易容。
“行了,有什么急事。”檀桐插着兜看过来。
谢恩平时还是规矩的,主动跑来搭话催他肯定是有正事。
“有两个好消息,桐桐听哪个?”
檀桐没有丝毫犹豫:“先说和莫生梧有关的。”
谢恩撇撇嘴:“真是瞒不过你,你这么关心莫生梧,我要吃醋了。”
“不过和死人吃醋,也没什么意义。”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檀桐瞬间清醒。
就算是檀桐自己,都不敢确定莫生梧是不是还沉睡在身体中。
“对。”谢恩收敛起嬉笑表情,“我不是之前和你说,三哥去璘星修养,我把卜波接去三哥那边了吗?”
“大哥的人借把他送去的由头,顺便帮我打捞了下莫克水域里的机械残骸。”
说完,他怕檀桐不记得,还补充了句:“就你那个导航心心念念的地方。”
“和我想的一样,拼凑之后差不多是个人形。”
“身高一米七五到一米八,男性。”他语调平淡,却听得檀桐遍体生寒,忍不住攥紧床单。
“里面结构很奇怪,与其说是机器人,倒不如说是把人的一切器官都变成机械。”
“你的意思是他把自己...”
提起人和机械转化,檀桐骤然想到莫生梧的异能。
他能瞬间把金属变成不明物然后腐坏,也可以把肉身暂时变成金属。
他们所见只是莫生梧残存的异能,那他全盛时期要是能让自己躯壳彻底机械化,也能说的通。
那他摸过的机械臂岂不是...
檀桐的脸色瞬间惨白,捂着嘴隐约反胃。
难怪谢恩没劝他中午吃饭。
“可这不应该,莫生梧的躯体不是被我占用了吗?”檀桐从震惊中脱身,还是觉得颇具疑点。
“我之前身体素质没这么差,而且DNA检测看,我和他也没有穿帮。”
“把一个人身体从坏变好很难,从好变坏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DNA这点,你忽略了一件事。”谢恩定定看过来。
“按照你所说,你不属于这个时代。”
“你存在的地方科技水平低,自然环境好,而你和莫生梧长得一模一样。”
“那么假设你根本是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连这个空间也不属于呢?”
“若你们的基因本就是相同的,或者说你进入这里,基因就会被自动修正,借此配合整个空间的整体基调。”
“这样也是解释得清的。”
檀桐不语,这个说法是太离奇,可若是顺着这个思路,就能解释他为什么逐渐生出属于自己的异能。
因为他在被这个地方同化。
“虽然说出来很慌谬...但你和莫生梧可能是平行分身关系,而不是同个时间线里极其相似的两个人。”
谢恩看着呆滞的檀桐:“我本来也觉得不可能,可打捞者在莫生梧身边,还发现了不明器械。”
“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破损太严重,我昨天建模一晚上,依旧没法复原。”谢恩摇头。
“莫生梧的确是个天才,他能造出什么器械都不奇怪,这东西他肯定想销毁掉。”
“而且是作为自己的杰作,和他本人一起销毁掉。”
“如果去猜想其他可能性,机械造物是什么就很难猜测,逻辑会陷入死局。”
“不过按照我刚刚的可能性说下去,就很好分辨了。”
谢恩轻声道:“那是送你来这里的东西。”
“莫生梧有原因无法活下去,故而让你顶替他,来完成什么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你现在使用的躯体,拥有的能力本就属于你自己。”
谢恩轻揽着回过神的檀桐,“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
“你不用背负着太大负担,不用同我们刚认识时候一样,为他的责任去操心。”
隔了很久,檀桐的声音才闷闷响起,听着有些沮丧:“我来的前几天一直在熬夜,身体本来就超负荷,醒来后就到了这里,躺在堆零件上。”
“我不知道他怎么选择的我,也许那天真的是睡梦里过劳死,他救了我一次。”
“或者更大可能性是...也许没有他,我醒来安然无恙,还会重复同样按部就班的一天。”
按原计划他会背上相机,乘坐敛山市的地铁,往返在市场和家之间,孑然一身寻找都市里可见的视频素材,然后经营好自己在某站的一亩三分地。
他是个最不像创意工作者的up主,也是不太合群的那类人。
檀桐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家人,被人谈论起的最多次,基本上是老同学回味青春的场合,指着毕业照最角落里不苟言笑的少年。
——“这叫什么....汤桐吧,长得挺帅,就是记得他脾气好怪啊,经常下课就不见人影。”
“但是不管怎样,我在这了。”檀桐笑笑,“我其实不太会看人脸色,之前帮莫生梧不过顺手。”
“我现在要调查他,纯粹是因为他可能埋下影响我健康的炸弹,还有可能做过恶劣的实验,并且死了都不死心,给你做指挥找麻烦。”
“我要阻止他。”
他不是傻子,谢恩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依照莫生梧性格,估计是往他身体里埋了什么东西,他才会如此容易异能暴动,也才会让本还算健康的身体变得虚弱。
莫生梧狂妄自大,从面板、机械脑额叶、“指令”到不明激化药剂,步步都逼着他朝着矿星,特推他朝着战火中最深的秘密而去,一直到万劫不复无法回头。
按照莫生梧的计划,檀桐会先安稳生活,依靠面板指引维系机械师身份,机械脑额叶则辅助过度他生出自己的异能。
然后他会被强制征兵,依靠“指令”残留记忆和莫生梧的旧友汇合,被激化药剂要挟,去完成那他目前尚且不得知的目的。
可惜不光檀桐自身固执的性格超乎莫生梧预计,让他从选择檀桐开始计划就不会顺利。后面接踵而至还有谢恩到来这巨大变数,直接给莫生梧的盘算起到反作用。
莫生梧算盘打空了,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决裂老友的幼子,居然也会成为阻止他计划的关键人物。
面板提早损坏在戎城,“指令”折在蒙星,激化药剂也被谢恩察觉。
机械造物终究缺乏灵活性,只会僵硬行事。
莫生梧留下的一切本来是为了让他更好做棋子,现在反倒让檀桐和谢恩借助这些,从九死一生里多次脱险。
“我很谢谢他救过我几次,但没能如他的愿成为傀儡,是我自己的本事和你的功劳。”檀桐眼神冷了下去。
“必须尽快知道他引我来矿星的目的,还有他、吴久、五三一和韩竺当年发生了什么。”
这些秘密被封存在最高权限档案里,只有星皇能打开,他们面前道路依旧不明朗,只能浅浅猜测出和违规药物实验有关。
若是不能拔出残存的隐患,到时出现别的受害者,莫生梧做的糟心事还会被扣在自己身上,那才是真的追悔莫及。
“桐桐真棒,这么快就找到重点了。”谢恩松了口气。
“我都准备好等你消化几天,才能去新岗位报道。”
“...什么新岗位。”世界观刚受到巨大冲击的檀桐已然麻木。
“这就是另个好消息了。”
“为适应目前战时需求,后天开始,北基地恢复声讯部。”
“檀桐,军务部下达通知,任命你离开现在岗位,届时去往声讯部任职。”
“恭喜你,能够去到更合适的岗位。”
作者有话要说:
怕大家懵逼解释下。
桐和梧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兄弟,是在不同环境和时空下长大的平行个体。
梧是孤儿,从小看人眼色行事性格偏扭曲走极端,也比桐更会看人情绪和擅长算计,自卑又自负。
桐是单亲,父亲很关爱他家里整体氛围尚可,所以他性格独立偏孤僻,整体比梧情绪健康。
桐桐是身穿。
他和梧长得一模一样,脸、声纹、指纹都可以识别梧录入的密码数据,身体虚弱是屑梧的破机器副作用。
所以才会一直觉得自己是魂穿。
不管怎样他俩都是两个人,
梧不是纯粹坏种,但和桐桐比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