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野扬起唇角道:“不久之前跟官府买的地, 哥哥把地契放在我们装钱的木箱子里了,约莫三亩,都是河边的肥田, 就在家旁边不远……乖乖取银钱的时候没看见地契吗?”
江雀子欣喜, 但眨巴眨巴眼睛, 无辜道:“我,我不知道呀……那几张纸不是,不是银票的意思吗……”
他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虚。
小崽子学认字还没多久, 地契的“契”对他来说确实是个生僻字了。
看不明白也正常。
玄野低头闷笑出声。
江雀子脸蛋一下就被笑红了, 鼓着脸蛋磕磕巴巴道:“不, 不要笑, 哥哥别笑……”
“好,好, 哥哥不笑了,哥去把地契你在下来给你瞧瞧?”
玄野说着, 笑着起身去取了木箱子下来。
拿出地契, 平整的摊开,放在桌面上。
江雀子的椅子距离桌面有些远了, 他惊喜的探着脖子往前看。
玄野走近他,俯下身, 两只宽厚有力的手按住他腿间的椅子,软声低沉道:“小乖抱一下哥哥的脖颈。”
“唔?”
江雀子不明所以,乖乖照做, 伸手环抱上玄野的脖颈。
下一秒, 玄野连人带椅子一把将他抬了起来,放到桌前。
“啊呀哥哥……”
江雀子惊呼都来不及, 下一秒,就看见地契端正的摆在他眼前。
江雀子顾不得惊吓,连忙伸手去拿地契。
“地”字他认得,“契”字他是真的不认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家有自己的土地了,就算往后家里落败,他们仍能活下去。
江雀子又惊又喜,小心翼翼捧着地契的纸,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玄野懒懒的倚靠着桌子,垂眸看着他龇牙傻乐,心想,这地倒是让他买对了。
原本买下的这块土地本是镇子里一钱姓地主家的,可是那地主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将土地挂官府出售了。
玄野碰运气去问的时候,正好撞上那肥头大耳的钱地主和仆人神色匆匆。
玄野想也没想,当下就和钱地主,官府,三方签了协议,花了三十两白银,买下了那三亩地。
倘若不是肥地,上面还已经种有水稻等各种农作物,还要不了这么高的价钱。
玄野宠溺的看着容易满足的自家小崽子晃着脚丫子傻乐,心脏又软又胀。
揉揉他脑袋,玄野将新买来的东西都收拾进杂物房放好,专门在放置杂物的房间给江雀子开辟了一个书架似的零食抽屉,上面每一个格子都放置了不同的零食罐罐。
罐子前,贴了字条:瓜子,果干,奶糖,肉干,水晶马蹄糕……
家里的小崽子每次想吃什么,都得认一遍字。
正好促进他学习。
第二天早上,玄野穿上比较旧的糙布短打,脚上踩着一双草鞋,回头一看,江雀子穿着素色睡衣,还撅着屁屁在衣柜里翻。
玄野无奈的拍拍他屁屁,道:“找什么,让哥哥来。”
“哎呀!”
江雀子慌慌张张捂住屁屁,挪到一边脆声道:“不要打我,我在找旧衣裳。”
玄野好笑,凑到衣柜前看了一眼,小崽子哪里还有什么旧衣裳,旧的衣裳全被他撕了当抹布了,剩下都是新添置的棉质,绸缎,蚕纱……等各式好布料精心缝制的新衣裳。
可江雀子哪里舍得穿这样好的衣裳去下地,找了半天没找出来一件。
玄野替他做主,拿出最先买的一套衣襟绣了碎花的棉质半袖衣裳,道:“就穿这身怎么样?这身可是乖乖所有衣裳里面最旧最便宜的了。”
“那,那这身也得一两银子呢……”
江雀子心疼都写在小脸上,皱皱巴巴。
玄野哑然失笑:“往后哥哥给你买更多更好的,这些穿过的衣裳该不要就不要了,好不好?”
“可,可是……”
江雀子拿着衣裳看来看去,心疼妥协道:“那,那好吧……不用买新的,我已经有很多衣裳了呀。”
玄野挑眉,没答应他,只是转身下了楼。
他早已经准备好了,跨着二郎腿在沙发处等江雀子。
江雀子换了衣裳,头发挽了起来,干脆利落带着兴奋的噔噔噔跑下楼。
“江小乖,慢些。”
玄野无奈喊他,生怕他脚下一绊又摔着了。
“我马上就准备好了哥哥,你等会儿我呀。”
江雀子取了草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想匆匆忙忙就往脚丫子里怼,袜子也不穿。
玄野忙半跪下,一把握住他温凉的脚丫子,蹙眉问:“做什么,江小乖,你为什么要穿草鞋?”
江雀子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椅子两边,茫然道:“我要去下地干活呀,不穿草鞋穿什么呀?”
若是赤脚去,万一地里有外男在,那他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除了手肘以下,脖颈以上的地方能给外男看见,其它都是得遮掩好的,否则就是浪荡……
江雀子心里胡乱想着。
玄野取了鞋袜给他穿上,无奈道:“乖啊,草鞋磨脚,乖乖得穿鞋袜……等天气稍微再热些,哥哥带你去镇上买些凉爽不磨脚的鞋子。”
“可,可是……”
江雀子想说哪里有穿鞋袜下地的人家……
但是玄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三下五除二就给他穿好了鞋袜,拉着他走到零食架子前,道:“抓几把吃的带上,然后拿上你的小竹筒水壶,我们走了乖乖。”
天色还早,他们其实已经吃过早饭了。
江雀子想了想,抓了一把糖果和水晶马蹄糕,仔细用油纸包好,揣在口袋里,欢天喜地的跟着玄野出了家门。
早上的天气很好,阳光刚刚出来,到处都是温暖的味道。
空气中,能嗅到青草和野花香。
玄野扛着锄头镰刀和走路都不好好走,一蹦一蹦的江雀子一前一后,慢悠悠走在田间小道上。
江雀子走在前面。
他衣着干净整洁,中袖衣裳清新漂亮,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一左一右分别戴了金镯和白玉镯子。
他还是挽着哥儿发髻,柔软的发间簪了一支朴素但是镂空花纹特别好看的银簪,向来空空如也的耳垂也挂了两个小小的银质花朵耳坠子。
远远的,就能看得出他的活泼。
玄野跟在后边儿,衣着朴素,活像是地主家的长工。
若不是玄野健壮的身材挺拔高大,宽肩窄腰,衣裳下的肌肉隐隐约约充满凶悍的爆发力……就他走路略微一瘸一拐的姿势,也像是江雀子的奴仆。
早早起来侍弄庄稼地村民们看见他俩,纷纷停下锄头,小声议论。
“那猎户跟他那买来的夫郎是怎么回事?”
“哎哟,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那小哥儿以前在江福有家过得怪可怜的,遇上猎户我还以为他会被打死呢,没想到现在过得这样好?”
“啧啧啧,你看看他穿着打扮的,就跟镇上那些老爷家的哥儿小姐似的,贵重得很!”
“嘶,不是我说啊,玄野那猎户,他到底哪里弄来的这么多银钱?你们瞅瞅他起的那房子,也没叫我们村里人帮忙,全是叫的外村和镇上的工人……他是不是真发财了?”
“估摸着是进山打猎换了银钱……”
“那他们夫夫俩现在是要去哪儿,干什么去?”
“……”
妇人和哥夫朗们议论的声音不大不小,汉子们议论的声音也压低了,隔得比较远,江雀子听不见,玄野听觉嗅觉都比一般人强,他倒是听见了,不过也权当没听见,带着江雀子来到一块儿村里数一数二的肥沃土地边。
“就是这里吗?”
江雀子手里攥着几根水紫色的小野花,嘴巴里还叼着一根酸酸的酢浆草。
暖风将他脸侧的碎发吹拂起,露出他微白的面颊。
玄野伸手将他的碎发挽去耳后,柔声笑道:“就是这里,这边一大块儿,还有紧跟着到河边的那一小块儿,往后啊,都是我们家的地了。”
“真好呀……”
江雀子顺着他手指都方向看过去,看得愣愣地,嘿嘿傻笑。
他这辈子都没敢想过,有朝一日居然能和郎君拥有自己的土地……
身后,江家村里的妇人杵着锄头把儿跟他们搭话,好奇问:“猎户家的,你们夫夫俩出来这是?”
有人提醒他俩:“你们该不会是想侍弄这块地吧?哎哟,这块儿地你们可碰不得,这是镇上那户地主家的,那家人的护院儿可凶。”
江雀子和玄野应声回头。
一看,出声的妇人是老村长的媳妇儿李大娘,说不能碰这块地的年轻夫郎,是玄族老家的小儿媳妇李小花。
江雀子认得他们,但是不敢跟他们搭话,下意识就挪到了玄野身后。
玄野反手握住江雀子的手,捏捏手心,小声安抚道:“别怕,乖乖。”
江雀子攥住他的手攥得更紧了,低着头没说话。
李大娘和李小花对视一眼,笑道:“这小哥儿,这是怎地了?”
李小花疑惑:“你们带着锄头来这里,该不会真是来耕作的吧?”
地里,原先地主种下的一亩水稻已经长得很高了,水田里出乎意料的没有看见有蚂蝗,旁边玉米地里的玉米已经长有半人高。
玄野眺望了一圈,不紧不慢,疏离道:“是。”
“娘哟,这块地可不是你们能碰的……”
“买下来了。”
玄野语气淡淡打断李小花的话,没有和他们闲谈的心思,直白问:“你们还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