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全家人都还没起床，林闻西偶然醒来却听见厨房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动静。他踩着拖鞋揉着眼睛朝那边走去，见秦召南系着围裙已经开始做饭了。
“你怎么起这么早？我爸妈都还没醒呢。”
林闻西走过去，抱住秦召南的腰，把脸放在他的肩膀上蹭。
“睡不着了，早点起来，给你做个爱心早餐啊。”
秦召南端着锅柄，见林闻西过来赶紧把火调小，很有耐心地在锅里煎着一个漂亮的云朵蛋，用模具框成心形。
有一个形状完好，另一个被他做毁了。他把漂亮的那个煎蛋放到林闻西面前的盘子里，自己盘子里是一个乱七八糟的煎蛋。
林闻西却笑眯眯地用小刀把自己的漂亮煎蛋划开，蘸上番茄酱，用叉子叉住中间溏心的一块，直接喂到秦召南嘴边。
秦召南猝不及防，只好吃了，金黄的蛋液沾了一些在唇边。林闻西凑上去跟他接吻，一边吻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从你嘴里抢食最好吃了。”
两个人正难舍难分地亲在一起，背后响起一声咳嗽，林闻西吓一跳，赶紧把紧搂着秦召南脖子的手放下来，有些尴尬地别着脸，无视着忽然出现的郑多美。
“哎哟你们怎么起这么早，难得放假也不多睡会儿……早饭我来做啊。”
郑多美闲不住，就要去收拾桌子，秦召南道：“妈，早饭我做好了。看冰箱里有包子我就拿出来蒸了，在锅里，电饭煲里还有枸杞粥。”
“好女婿啊好女婿。”
郑多美啧啧道，又像想起什么来，冲着林闻西说：“前几天碰见你高中班主任了，他还朝我问起你呢……”
“是吗……刘老师居然还记得我。”
林闻西挺意外。
“怎么不记得你，他还说你老是坐最后一排，想把你调前面去坐你都不让，还好最后高考发挥的不错，不然他都要内疚死了。”
郑多美说。
林闻西低下头，把放在桌面的牛奶拿出来喝了一口，心中有些触动。灰暗的青春期，他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有一部分阴影也是他自己的因素造成的，低头太久了，反而没发现默默围绕在身边的阳光，只顾自怨自艾。
“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吧，你毕业后再也没回去过了。一中现在修的很漂亮了，而且最近正好是120周年校庆，你都不记得了吧。还是你们老师那次跟我说的。”
郑多美说。
“好，有空就去。”
林闻西很安静地回答。
早餐时间很快过去，林艺燃吃完早饭便去赶飞机，剩下老两口则出门参加老年大学举办的活动去了。家里又剩下林闻西跟秦召南两个人了。
两人也没闲着，顺手给家里做起了大扫除。分工合作，秦召南清理厨房和冰箱，林闻西拿着一把清洁刷，打扫着天花板上的灰尘。
这栋房子有些老旧，刷子带过的地方，便会有白色的粉屑往下掉，落了林闻西一头，他拍打着头发上的白灰，正准备去找个帽子戴一下挡灰，粉屑被自己挥手拍打时带过的风弄进了眼睛。
右眼一下子由于刺痛而流下泪来，根本睁不开。林闻西丢下刷子，使劲揉了揉眼睛也不见好，只好喊秦召南过来。
“我被灰迷眼睛了，你来帮我吹下。”
秦召南在厨房里听到，立刻丢下手里的抹布，又快速在水龙头前洗干净手，快步走出来。林闻西已经摸索着坐在沙发上，正用一张纸巾揉按着眼睛。
秦召南过来，抓住林闻西的手，又慢慢地把他捂着眼睛的手拿下来。
“你手放下，我来看看。”
“嗯……”
“眼睛睁一下……能睁吗……”
“能……”
林闻西颤抖着眼睫毛，还未等完全睁开，眼中又不时滚下泪来。秦召南轻轻弄着他的眼皮，用纸巾的一角在眼睛里面小心地把碎屑一粒一粒地沾出来。
眼中的异物感顿时消失了，林闻西原本模糊的右眼逐渐能够看得清眼前，注意力刚集中，满眼都是秦召南的脸。
他嘴唇凑得很近，正在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吹着眼睛，动作堪称温柔到了极致，甚至如果旁边有一只蝴蝶的话，都不会被他惊走。
林闻西望着他，又在他的嘴巴上亲了一下。
“你最近好黏我啊。”
秦召南回吻他。
“因为我要讨好你，要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林闻西“扑哧”一声笑了。
“什么地方。”
“泉城一中，我今天就想去看看。”
林闻西说，又补充道：“其实从那件事以后……我就很不愿意回顾过去的事情了，好像我在18岁之前的所有时光都是纯黑一样。但现在回头想来，也许我想错了，所以我要回去看看。二十多岁的林闻西，得去看看十几岁的林闻西，过得到底好不好。”
“好。反正大扫除也做完了，我们现在就去。我记得你们学校附近有个小吃街，中午就在那边吃吧。”
秦召南道，又回房间拿出帽子围巾手套，哩哩啦啦一大堆，把林闻西裹了个严严实实。
“外面冷，裹上再出门。”
林闻西点点头，有些臃肿地从一堆保暖物中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伸出戴了手套的胖乎乎的手，抓着秦召南的手出门了。
“我们高中旁边有一家酸梅鸡很好吃，中午吃这个吧。”
林闻西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秦召南开着车，他就在一旁伸着懒腰，又喃喃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想吃酸的。”
“酸儿辣女。”
秦召南坏笑着，抬眼看了一下林闻西由于衣服穿太多而鼓囊囊的肚子：“嗯，看来我要当爸爸了。”
“滚……”
说话间已经到了。林闻西不理他，红着脸下车，甩开秦召南径自走进店里。
店面不大但温馨，林闻西高中的时候经常跟陆饶来这家吃，很多年没回来了，老板、厨师、甚至店里的装潢都没有任何变化，店里有一面墙上海贴满了五彩缤纷的心愿贴，基本上都是泉城一中的学生贴在这里的。
时隔多年，久违的一口酸梅鸡下肚，好像把林闻西拉回到了高中时光。如今他逐渐发现，那些不太好的记忆最近好像都不怎么想地起来了。当拉着秦召南来到学校门口，看着“泉城一中”四个朱漆大字，林闻西发现，自己居然是怀念有余了。
两人在门口跟门卫大爷反复好说歹说，林闻西就差背了高中校史了，看门大爷才勉强相信他真的是这个学校曾经的毕业生，放他们进。
教学楼的布局依然一切如常，很大的操场，宽敞的塑胶跑道，到处悬挂着各色彩旗，还有庆祝横幅。
林闻西拉着秦召南走上操场，就要跟他赛跑。
“你确定要跟一个体育生比赛跑？”
秦召南斜着眼睛看他。
林闻西这才想起来，一拍脑门，立刻认怂：“那不跑了，坐这儿歇会儿吧。”
两人便席地而坐，熟悉的塑胶味道扑进鼻子。
秦召南双手撑着地面，懒洋洋地说：“话说你们高中，我还来过呢。”
“我知道……不是之前陈风带你过来，到我们高中后面的美食街吃好吃的么。”
林闻西随意道，喝了口手里的矿泉水。
“我可没那么馋，专门从外地跑你们高中，就为了那口吃的……我来参加全省大学生运动会啊，我高三那年。”
“我有印象，当时很热闹，吵的我们高三年级每天都不想上课。”
“而且我还在你们学校救了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救人的buff在，救完人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开始拿金牌，一天拿了3个。早知道就早点救，这样会不会从第一个比赛日就开始拿奖。”
秦召南笑道。
“这么好吗？你怎么救人的？”
林闻西倒对秦召南这段神奇的经历感觉到好奇，之前倒从没听他说起来过。
“晚上的时候我们都在操场上训练，我练得比较晚，当时操场上没什么人。然后有个男生，戴着耳机背单词，沿着操场跑步呢，忽然就晕地上了，我就赶紧过去，背着他送医务室。医生说他有哮喘，又因为情绪郁结引起的急性休克，还好送来的及时。”
秦召南很轻松地闲聊，话语内容却令林闻西愣住了。林闻西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他，在他脸上盯了数秒，又有些焦急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走了啊，队里点名呢，走的时候那人还没醒。反正医生说没事了，又通知了班主任。第二天还有半天比赛，下午我就跟同学还有老师一起回了。”
“那这个人长什么样？”
林闻西紧紧抓着秦召南的胳膊，似乎对这个答案有着某种出人意料的执著。
“不知道啊……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
“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把他背医务室了吗？”
林闻西继续追问，语气急切。
秦召南只好努力地调动着久远记忆，又继续说：“我记得他脸上好多火烧的疤痕，看着挺严重的，估计跟你小时候经历的那些差不多。我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不过这也无所谓吧，他长什么样都行啊，只是个路人罢了。”
“话说你到底怎么了，干嘛对这件事这么关心？”
秦召南觉得有点奇怪，但他粗线条的大脑一时又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故。
下一秒，林闻西便一头钻进了他的怀里，脑袋在他的胸膛前蹭来蹭去。
“嗯？”
“傻子……你怎么还没反应过来……”
林闻西慢慢地说。
“反应什么？”
秦召南一头雾水。
“那个你背着送去学校医务室的人……是我啊……”
一种很神奇的不可思议的感觉涌遍林闻西全身，像是银河无数发光的星星串联成了线，冥冥之中指引到了某个方向，来到了秦召南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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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过渡章，关于少年时代的插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