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南家老宅聚满了人。

  南时玥在当孩子王,带着小辈们满院子跑。

  南时琛对方以的问题,张口就来:“南时玥不带我玩。”

  方以:“小黄豆微笑表情。”

  私下进修过表情包课程的南时琛:“这个表情表示不屑和嘲讽, 你不能发这个表情。”

  方以撤回一颗小黄豆。

  该为文字回复:“那我带你玩。”

  南时琛:“好。”

  又问:“你在干嘛?”

  “在看星星,”方以把镜头对准黑压压的天空,照片发出去都能和南时琛的黑色头像融为一体,“但是没看到。”

  南时琛也拍了一张夜空,说:“我也没看到。”

  方以还想聊点别的, 方妈电话就进来了。

  被迫接起电话,听筒里方妈的声音很大:“你刚洗碗的时候有没有看到灶台旁边那碗猪油?”

  方以:“没有啊。”

  方妈不信:“你该不会把它倒了吧?”

  方以从长椅上起来, 让自己语气尽量平静:“我上去找。”

  “灶台也没擦干净,”方妈叨叨不停:“活干得稀里糊涂……”

  方以嗯嗯哈哈,挂了电话,对又给他发了几段烟花视频的南时琛说:“不聊了, 我先去忙。”

  南时琛刚录完一段烟花爆开的视频, 要发给方以,方以就先在暂停了聊天。

  嘴角微笑弧度下拉。

  视频没法出去。

  南时琛出神。

  大过年的,在忙什么呢。

  “哥!”玩光三包仙女棒的南时玥跑过来, “老妈叫你。”

  南时琛回神, 点头:“嗯。”

  进屋才知道是白女士在安排相亲。

  年轻没成家的南董事是外头人眼里的香馍馍。

  老宅侧屋里只有白女士和南爸。

  白女士前两天骑车伤了脚,右脚打了丑丑的白石膏,行动不便,大过年的,吃了年夜饭就回屋躺着休息, 倒也清净。

  南爸在白女士身边端茶送水。

  南时琛进门时, 白女士刚尝完一颗不是很甜的葡萄。

  白女士开口就来:“你二姑的高中同学的姐姐家有个儿子,去年博士毕业, 在……”

  南时琛停下往里走的脚步,明白过来:“相亲啊?”

  尾随跟过来的南时玥撞上南时琛后背,哎哟声,捂住鼻子。

  白女士:“多认识个新朋友”

  南时玥比当事人还着急,捏捏撞疼的鼻子,忙说:“不用不用,我哥有对象。”

  白女士、南爸:“啊?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不久吧,是个漂亮的小哥哥。”南时玥说着,看了眼南时琛的态度。

  南时琛淡淡勾唇,没阻止,让南时玥继续说。

  南时玥就把话放开了:“小哥哥在哥哥院子里种菜。”

  白女士:“住一起了?”

  种植狂魔南爸:“还会种菜啊。”

  南时琛:“……”

  南时玥掩嘴在笑。

  南爸放下水果,异常激动:“什么时候把对象带回来?我院里还有块地,到时候……”

  南时琛扶额:“人家那手是用来做实验的。”

  南爸:“科学家啊,那更要赶紧见一面了!”

  “是小苏哥哥的校友,”南时玥知道得多:“A大研二的。”

  “高材生啊,”南爸南妈急了:“得快点带回来让我们看看,别让人跑了。”

  南时玥狠狠点头。

  仨人都在看南时琛,等南时琛的回应。

  南时琛气笑。

  不过有件事要先和家里人提:“追溯起来,他养花种菜的爱好和你们还有点关系。”

  白女士、南爸惊讶:“我们以前见过啊?”

  南时琛点头:“嗯。”

  这让大家更好奇了。

  可南时琛爱卖关子,今天是没时间说太多:“以后再说。”

  房间墙上的挂钟分秒不差地走动,再过几分钟就是零点。

  南时琛不说话,转身上楼回房。

  白女士和南爸还想挽留,多听点儿子甜甜的恋爱故事。

  南时玥看穿一切:“别叫啦,人家要和对象跨年呢。”

  老宅在乡下,屋外的烟花声连绵起伏。

  南时琛站在房间阳台上,面朝楼下热闹的世界,心系手机里的联系人。

  卡在零点。

  南时琛给去忙后就消失的方以发了声问候:“新年好。”

  方以同时发过来:“新年好。”

  彼此收到零点祝福。

  “我初三下午回去,”南时琛手肘撑在栏杆上,给方以发消息,“要顺路去接你吗?”

  “不用,”方以躺在小床上,盖着方轻舟晒过的被子,回复:“我要睡到自然醒。”

  南时琛:“好。”

  ***

  哪能睡到自然醒呢。

  方以用方块老师的马甲在网上冲浪到凌晨三点才睡,迷迷糊糊不过睡了两个多小时,方妈就起来忙活,厨房里碗筷声叮咚响。

  随后不久方爸也起来,开了电视,放着早间新闻。

  天亮后不久,就有亲戚来串门。

  方以躺床上不合适,起床洗漱,准备吃早饭,被方妈叫住。

  客厅来了几位衣着时尚的中年妇女,都是方妈跳舞班认识的朋友。

  其中有位认识比较久的阿姨,对着方以说:“这是你家小儿子啊,都长这么大了。”

  “还是个小屁孩样,”方妈嗤笑,叫方以:“过来和你林阿姨她们问好。”

  方以不太情愿地挪动脚步,尴尬地和所有阿姨打招呼。

  林阿姨对他最满意:“大几啦?”

  方以:“研二。”

  “研究生啊,”林阿姨笑起来,“哪个学校的啊?”

  “A大。”

  “有对象没?”

  方以:“……”

  “我女儿啊,今年大三,也是你们A大的,”林阿姨转头和方妈说:“学摄影的。”又转头对方以:“小时候你们还见过面呢。”

  方妈笑嘻嘻。

  方以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早餐是没胃口吃了。

  方以去床边拿双肩包,再去把客厅和厨房的垃圾提出来,换鞋,对还在和阿姨们热聊的方妈说:“妈,我去倒垃圾。”

  方妈头也没抬:“去吧。”

  “长得好看,又乖,”方以走出大门,还能隐约听到那位林阿姨的大嗓门:“我女儿啊……”

  方以加快脚步,跑着下楼。

  丢了垃圾,直接打车回南时琛那。

  ***

  南时琛耐不住思念,熬不到初三,大年初一就从C市赶回A市。

  人是下午开车离开的,天黑才到家。

  车刚到院门口,就看到房子里有亮光。

  是方以也回来了。

  开了三小时车满脸疲惫的南时琛,低头,无声笑了笑。

  停车,开门,进屋。

  扑面而来的是泡面香。

  方以刚洗漱完,穿着睡衣,小小个的人安静坐在餐厅嗦面。

  南时琛回来得毫无预兆。

  方以被面呛了一口,瞪大双眼:“你怎么回来了?”

  南时琛是回来碰碰运气,如果方以在家受委屈先跑回来了呢。

  事实是,他运气不错。

  南时琛走到方以身边,往方以吃一半的碗里看,明知故问:“吃什么好料的?”

  “泡面,”方以顺了气,比了个耶:“加两颗蛋。”

  南时琛坐下来,问:“能给我也来一份吗?”

  煮泡面高手方厨师立马起身,花了十分钟不到,煮出同款,加两颗蛋。

  南时琛是真饿,没一会碗就见底。

  吃饱喝足,南时琛让方以上楼换身衣服。

  以“蛋白摄入过多,需要出去锻炼身体”为理由,南时琛提着一袋四四方方的东西,带方以徒步到中央广场较空旷处。

  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地板上。

  是红色礼盒装的烟花。

  南时琛拿打火机:“来放烟花。”

  方以目瞪口呆。

  南时琛侧目:“你来点?”

  方以跃跃欲试,南时琛将打火机放进方以手中,两人蹲下/身,南时琛把引线拉出来。

  “咔哒”,打火机火焰窜出来,方以把火苗靠近引线,点燃。

  南时琛护在方以身侧,引线冒火花后,快速拉方以站起来,往后退。

  不到几秒的功夫,引线燃尽。

  烟花“咻”地窜上天,再听“嘭”的一声。

  两人头顶天空炸开了五光十色的亮圈。

  光圈在漆黑夜空里荡漾开来。

  方以手腕还被南时琛拽在手里。

  没人先挣开。

  偷放烟花的两人仰头看天。

  璀璨灯火跌入眼眸。

  南时琛开口:“快跑。”

  方以:“跑!”

  真要跑。

  南时琛拉着方以,迈腿就跑。

  夜风呼呼从耳畔穿过。

  身后的烟花还在砰砰响。

  没人回头看。

  比起看烟花,方以好像更喜欢在漫天烟花下被南时琛拉着手奔跑的感觉。

  心脏砰砰跳。

  ***

  一路跑回家。

  气喘吁吁,一身热汗。

  分别上楼冲了个澡,再下楼,南时琛把从白女士那顺来的桂花酒打开。

  浓郁的桂花香在空中弥散开,是白女士前年秋天酿的桂花酒。

  南时琛让方以来喝。

  方以踩着棉拖鞋,很听话走到南时琛身边。

  两人身上有同款沐浴香。

  奔跑带来的心跳感还未平复,四目相对,谁也没去提喝酒会醉的事。

  方以自己倒满一杯。

  捏着酒杯,坐在客厅,配着也是从白女士那顺来的甜品。

  空气静谧,相对无言,桂花阵阵,清甜至极。

  一人一杯,品尝甜美酒味。

  窗外又有砰砰的烟花声。

  不知过了多久。

  方以的声音飘乎乎地传来:“妹妹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呢?”

  没有说清是谁的妹妹。

  南时琛疑惑侧目,方以脸颊红扑扑。

  一看状态,哦,是醉了。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南时琛把目光落在方以黑润的双眼上,“就来世界走那么一回,她们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视线下滑,停在那张饱满的红唇上,“除了违法乱纪的事情。”

  方以把唇角上扬开:“南哥哥说得有道理。”

  南时琛眼里有一股涌上来的暗色:“叫我什么?”

  方以呢喃:“哥哥。”

  南时琛啧了一声。

  终于是知道,为什么前不久加他微信的那位自称是方以大哥的陆应楚再三强调:不能让方以喝太多酒。

  合理怀疑,对方军师有一手。

  这是侧面提醒南时琛,喝酒的方以会有不可告人的一面。

  喝迷糊的小以啪嗒,直接趴桌上去了。

  南时琛起身,要去扶方以:“起来,回房间再睡好不好?”

  方以把脸埋在手弯里,瓮声瓮气:“不好。”

  “背你上楼好不好?”

  “不好。”

  “亲你一下好不好?”

  “不……”方以抬起头,眼角印着薄红,“你要亲我吗?”

  南时琛弯腰,两人的额头碰到一起。

  方以往后缩,摇头,呼出的气带着桂花香:“不行,我没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