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万人迷也会弄丢小狗吗?>第61章 宝宝

  闷雷震动了房间, 未上锁的房门被狂风猛地推开。

  门扉撞击到贺云的脚后跟,如同老人颤颤巍巍地步伐,摇晃着又再次回到原地。

  贺云的黑发湿漉漉垂在脑后, 远远不断的水珠汇成小股的细流。

  它们顺着发丝,一直落到黑色冲锋衣, 落到他无力垂在腿侧的手指, 落到发白的指尖,落到地面。

  贺云转过身,看着被四方门框, 框住的大海。

  这时,一道闪电照亮了整片天空, 他看见波涛汹涌不停的大海,云雾背后的惨白月亮, 还有在狂风中飞过水面的海鸟。

  清晨6点的布谷声响起。

  那是只会探出布谷鸟的欧洲复古小钟,司玉在旧货市场淘到了它。

  司玉很喜欢,亲手抱着它好好洗了好遍,最后, 指针不再转动,才发现进了水。

  “不行, 老公你必须修好!”司玉紧紧抱着他的手臂, “要是你忘记睡觉和吃饭怎么办?”

  “怎么会呢?”他把司玉抱到膝上, “有你在, 我怎么会忘呢?”

  司玉靠在他的肩上,看不见表情,只能听见他撒娇说, 无论如何也得修好。

  修好了,所以现在, 那两只紧靠在一起的布谷鸟弹了出来,提醒贺云是早餐时间。

  贺云走到厨房,从储藏柜里拿出咖啡豆罐,却比平日多用了几分力气。

  原本快见底的咖啡豆,不知什么时候被重新装满。

  贺云抓起一捧,放到鼻下细闻,是自己喜欢的豆子,司玉给他买的。

  贺云沉默地看着。

  喝完,他将另一杯凉掉的也倒入水槽。

  两个被洗净的咖啡杯,再次被挂上,乖巧地靠在一起。

  昨天的暴风雨,袭击了整个花园。

  贺云没有给刚移栽好的毛剪秋罗遮上防水布,此时它们已经东倒西歪地贴在地上,残破不堪。

  不可以这样的,宝宝很喜欢他们。

  贺云用一捧捧的土,让花草重新昂头。

  他拿着园艺剪,继续在花园里巡视起来,看看有没有被枯枝缠住的,有没有被折断花茎的。

  宝宝很喜欢这个花园。

  就在他再度僵直在原地时,花园的黑色小铁门被推开。

  不怎么走动、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司玉生日那天的远房亲戚,忽然,提着一只熏好的板鸭走了进来。

  人也没多说什么,夸了几句板鸭好吃,说贺云要是喜欢,就再给他拿。

  贺云点头道谢,没再看那只香喷喷的板鸭,继续回到花园。

  很快,他在一个废弃的兔子洞旁边,发现了个花花绿绿的东西。

  他走了过去,蹲下身,看见了那个涂抹得很是漂亮、精致的小兔子陶瓷雕塑。

  它坐在小窝里,一个用干枯的植物根茎编织而成的小窝。

  贺云大概明白了。

  有次雨后的晚上,他出来抓吃叶片的蛞蝓,司玉不知怎么也醒了过来。

  司玉拿了件外套给他披上后,顺势贴了来,问自己在做什么。

  贺云知道司玉很害怕粘稠的蛞蝓,于是告诉他,花园里有一对野兔,它们住在兔子洞里;但是有一天,雨下得太大,其中一只兔子走丢了;所以,每到下雨天另一只兔子就会出来找它;自己就来看看它会不会也迷路。

  司玉信了。

  他还记得,司玉趴在他的肩头,小声地说了句,好可怜。

  这只小兔,是宝宝为失去伴侣的野兔做的。

  贺云喉结上下滚动几下,指腹慢慢拂过陶瓷小兔的脸颊。

  他准备将小兔子带走,却在拿起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他看见了底座上的彩色小字。

  [万能花园之神啊!请将小兔的爱人带回到它的身边吧!]

  贺云蹲在花草间,久久未动。

  日落后,贺云出门了。

  他拿着猫罐头,走到巷口挂满祈福红带的香樟树下,却没有发现制霸此树的小白身影。

  小白只是身经百战的野猫,脸上被海鸟抓的三道疤,就是最好的证明。

  此时它不在,应该是去码头觅食,只留下了树下没吃完的猫粮。

  不知道为什么,司玉给他留了这么多,好像担心它以后吃不到一样。

  不仅是猫粮,司玉还为它准备了两个小碗,碗上用白色丙烯笔,画了只猫爪子。

  贺云慢慢摩挲着上边的图案,接着从包里拿出猫罐头。

  他用工具撬着,但拂过猫爪子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怎么也撬不开。

  贺云停下动作,昂头看着被绿叶占领的天空,那么斑驳的光线也变得更加模糊。

  过了许久,贺云终于有了力气,将开启后的罐头稳稳放到树根。

  叮铃铃!

  站起身,他撞到了条系着金色铃铛的红带。

  他将晃动不停地铃铛捏住,解开缠绕在一起的祈福带。

  刚转身走了一步,贺云忽然停下,扭头看向带上的黑色字迹。

  [希望小白像我一样,被喂得圆鼓鼓~]

  贺云站在树下,沉默地看着那张随风飘动的红布条。

  他到家时,手里还多一袋脆桃,另一个不走动的亲戚送给他的。

  他将桃子洗净,浸泡去毛,切成小块放进玻璃小碗中,插上银叉,轻轻放到茶几上。

  喜欢吃脆桃的是宝宝。

  贺云站了会儿,背上双肩包出了门。

  入夜,海风吹上后山时,贺云也到了。

  托斯卡纳玫瑰的花茎上依旧没有盛开的玫瑰,因为,它们全都被风雨拍打在了泥土上,甚至盖住了棕黄色的花田,成为一片的黑色玫瑰花海。

  贺云甚至能够想象得到,这些花,是如何在无人之地绽放;又是如何在风雨之中,苦苦支撑了许久;最后,败于风雨之下。

  它们开了,在司玉抵达北岛的时候;他们落下了,在……

  花瓣可以成为根茎最好的养分,但贺云现在却只想将它们都带走。

  这些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它们应该被贺云带走,带到他为司玉已经砌好的高台。

  花瓣都被贺云撒在了刚用砂纸打磨过的木台上,随后,他拿出两个木雕,将它们放在花瓣中。

  雕刻得并不算好看。

  贺云坐在一旁,望着它们出神。

  早晨8点的海面,处处闪烁着银色的细细条纹,它们随着波浪晃动,缠绵地不肯离去。

  ——就像是坐在木台上的贺云。

  他似乎固执地认为,只要他不推开卧室门,就不会看见里面空荡荡的房间,可以否认已经发生的事实。

  “小贺啊!”

  “小贺,你怎么在那儿坐着,你看婶给你拿什么来了!”

  门口传来一阵喧闹,贺云念念不舍地放下木雕,走了过去。

  “这是婶自己做的咸鱼,可香啦!夏天用这个配稀粥,比咸菜可好吃多了!”

  “这个是叔酿的杨梅酒,你们年轻人不是都喜欢吗?来,快接着!”

  “还有这个,这是咸鸭蛋,流心的!”

  贺云手上被塞满了东西,就像他的脑中也被塞了很多疑问,但他此时并没有力气去追问,只是接了过来。

  帮他解答疑问的,是抱着小玉米走进来的贺飞伊。

  “哦哟,还真的给你带东西来了?”贺飞伊看着贺云手中的大包小包,笑了起来,“小玉米你看,你小舅妈厉不厉害?”

  “你说什么?”贺云回过神,朝贺飞伊走了一步,“什么意思?”

  贺飞伊将小玉米放到他手里,说道:“啊,就是前几天,不是他生日嘛,把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请了过来,说是庆生,其实就是帮你在走亲戚呢!哎呀,这个鸭蛋好,一看就是流心的!小玉说,你一个人在这边,要他们多多帮衬着点。”

  贺云抱着小玉米,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没有听清,贺飞伊是为什么要把孩子交给他。

  小玉米很乖,坐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木台上,好奇地转着眼珠,很快它就发现了,被贺云放在一旁的木雕。

  “咿、咿、咿……嗷呜!”

  小玉米扑腾的小手和带着滴答口水的咿呀,令贺云回过神。

  贺云温柔地抱起小玉米,从她嘴里拿走木雕:“这个不能吃。”

  六个月大还在口欲期的小玉米,显然不理解小舅舅的意思,到嘴的东西没了,小嘴一撅,就准备开哭。

  “呜呜呜呜呜呜!”

  “真的不能吃。”

  贺云左臂托住小玉米的屁股,右手扶住她的后脖,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他贴着小玉米的头发,不算浓密的发丝在树荫下也依旧有些温热,令贺云淋过暴雨的冰冷皮肤,开始慢慢回温。

  贺云安抚着她,耐心解释道:“那是小舅妈,不能吃的。”

  小玉米似乎听懂了,看着被贺云放到一旁的小人木雕,竟然安静了下来,但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却没有消失——

  哭泣的人变成了贺云。

  贺云抱着她,坐在为婚礼而亲手修建的宣誓高台上,终于哭了出来。

  他想等托斯卡纳玫瑰开放,想等宣誓高台搭好,可是,司玉并没有等他。

  司玉的离开是漫长又隐秘的计划。

  他用一次次清晨后的消失,来让自己接受;他的柔情,他的蜜语,都在迷惑自己。

  在托斯卡纳玫瑰开放的这一天,在宣誓高台搭好的这一天,贺云失去了司玉,在那个暴雨的清晨。

  “宝宝。”

  贺云在暴雨下的跨海大桥别停了迈巴赫,左手抓着头盔,朝着司玉伸出右手:“过来。”

  车窗已经放下,司玉近在咫尺。

  贺云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仍旧再次开口。

  “宝宝,过来。”

  贺云在祈求。

  他的泪水也明白不能在此刻落下,它们悬在眼眶,不想让雨中的主人看上去太过狼狈。

  可是,当车窗缓缓升起时,它们也再也不愿忍耐,混着雨水,却比雨水更大颗地淌下。

  司玉没有说一句话,没有掉一滴泪。

  他只是坐在车里,离开了贺云的视线,离开了贺云的世界。

  那天的暴雨好像从未停止,直到此刻还在下,直到此刻贺云的脸颊还是湿润。

  “他走了。”

  贺云承认了这个事实,他对着什么都听不懂,只会吃手指的小玉米,承认了这个事实。

  “司玉,不要我了。”

  夏天的海岛,连天上的流云都是轻柔的;沿着海岸涌动的海浪,也似呢喃细语;包围着木台的是如珍珠般明亮的长白米努草,低矮的银莲花、三色堇和马鞭草,它们都开得正好。

  一切都是美好的,只有贺云。

  他无法拥有司玉,甚至无法独自拥有被司玉抛弃的权利。

  #司玉#

  #司玉退圈声明#

  #司玉宣布暂时息影#

  司玉抛弃了所有人。

  -

  “对不起,具体的情况,请等我们公司法务部的声明。”

  “无可奉告。”

  “无可奉告,谢谢!”

  “麻烦让一下。”

  沈确在助理和安保的保护下,从众多记者和摄影机的包围下走过。

  “老板,你看我们要不要先发个声明啊,单纯靠司玉哥的……”

  很快,助理便在沈确斜来的眼神中,自觉地闭上了嘴。

  “好了,小蔓你先去茶水间准备咖啡,我来就行。”

  聂双使了个神色,沈确助理便赶紧退了出去。

  他看向站在落地窗前的沈确,咽了咽口水,走上前去。

  “沈总,虽说过了好几天了,但因为我们一直没发官方的声明,粉丝这么一直闹下去也不是办法。”

  聂双决定让自己顶上这一口大黑锅,吸了口气,再度说道:“您,还是跟司玉哥好好说说,要不删了那……”

  “你也觉得是我把司玉带走了?”

  聂双愣住。

  不只是聂双,贺云也这么觉得。

  所以,当他出拳揍向沈确,并把他按倒地毯上时,没有丝毫留情,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你把司玉带走,现在又让他解约是什么意思?”贺云抓起沈确的衣领,“当初,如果不是你说,给他解约后会有无法预料的麻烦,你觉得,我会让他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吗?”

  贺云竭力平复着呼吸,可他额前晃动的黑色发丝,早已将他的内心出卖。

  “不想死就滚!”他抬头对着冲进来的保安低吼道,接着继续看向嘴沈确,“你把司玉藏到哪里去了,我要见到他。”

  贺云原以为司玉的离开是他自己的选择,所以,哪怕他选择了沈确,贺云也逼着自己接受。

  只要,只要那是司玉的选择,他都可以接受。

  可是现在,司玉解约了,不会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这让他怎么能安心?

  他甚至没有办法,再通过司玉采访时的眼神去猜测他的心情,如果司玉不开心怎么办?如果司玉后悔了怎么办?

  他甚至,甚至没办法再见到司玉。

  他决不能接受。

  “说!”贺云紧紧攥着沈确的脖颈,“司玉在哪儿?!”

  灯光下,贺云低着头,五官都陷入了阴影之中,看上去就像是会吃人的活阎王一般可怕。

  与他直视的沈确,哪怕嘴角的血迹让他看上去输得那么彻底,可他仍旧一言不发,就那么看着贺云。

  而站在一旁的聂双,已经被吓得不敢动弹,早忘了是不是该去劝一劝。

  这时,TK总部大楼总裁室的门外传来骚动,伴随着急促、杂乱脚步声,一道低沉男声响起。

  “司玉是我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