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夫君去世,好不容易盼着能被送回家里,婆母却逼迫他为夫君守节,不许改嫁不许回家,苦苦守在这方寸之间。

  陆雪青实在是受不住,可是也没有办法。他家里现在不比从前,更何况家中经商,像是徐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就连朝廷都未必放在眼中,更何况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小商人。

  他思虑良久,只想出了一个办法。

  那就是不顾廉耻的——勾.引一位能管制徐家的人。

  他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身皮囊还算有几分价值。梦兰君本就没什么地位,再想改嫁旁人大概也不会相信他是处子之身。倒不如引诱一位有权有势的掌权人,帮助他脱离徐家。

  只要脱离徐家,他献出这副皮囊……又有何不可呢。

  他不曾沾染过情.欲,不知道这点小手段能不能让沈冰台多看他一眼。等徐亭出殡之后,恐怕他很难有机会再出来。

  稍晚些时候,陆雪青的陪嫁侍女流香端着一个食盒走进了内间。她瞧见屋里有人,还被吓到了。

  “少爷您回来了,刚好我从厨房领了吃食回来,您快趁热吃一点。”流香看到是陆雪青,连忙叫他过来。

  当初陆雪青嫁过来本来有好几个陪嫁的侍女,都被徐家以各种缘由退了回去,现在陆雪青身边就只有一个年纪不大的流香。

  因为他在徐家不受待见,导致流香也跟着他受苦,虽然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没有克扣,其他下人看不起她,本不该她做的事情也被叫过去。

  陆雪青到徐夫人那边据理力争,却还是改变不了。

  “今日.你辛苦了。”陆雪青走上前去有些心疼的说道。他是个主子,却连身边的侍女都保护不了。

  “奴婢无妨的,只是您是主子,还要受他们欺负。”流香也替少爷委屈,好好的富家少爷,如今比在家里的时候瘦了许多。她掀开食盒,里边是热乎乎的饭菜。“少爷先吃饭,这几日徐夫人让您守灵,您都没吃上几顿饱饭。他们在前边开宴,只让您一个人守着。”

  陆雪青确实有些饿了,没有接话也不愿多言,拉着流香一起坐下吃饭。

  吃过饭之后陆雪青才觉得恢复了些许力气,流香伺候着他洗漱,最后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隐约梦到了一双漂亮清冷的眼睛,醒来之后又有些记不清。

  陆雪青可没忘记徐夫人让他早上去服侍,只能天不亮便起床到徐夫人的门前等候。

  虽然渐渐步入夏日,早上却还凉得很,陆雪青披了一件浅青色的披风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候。

  纵使他知道徐夫人就是在难为他,因为徐夫人自己都起不来这样早,他往往要等上一个多时辰,徐夫人才慢悠悠的起床。

  陆雪青的脚已经站僵了,房间里才隐约有些响动。他刚准备进去请安,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一个刁蛮的少年拦了下来。

  “别挡本少爷的路,没瞧见本少爷在这里吗?”少年的声音极为任性,听得出来是无法无天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来人自然是徐夫人的次子徐澄,今年刚满十五。

  陆雪青往旁边退了一步,把路让开。徐澄是徐夫人最为溺爱的小公子,他自然是惹不起的。忤逆了这一位的意,徐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惩罚他。

  徐澄本想欺压一下陆雪青出出气,没想到这人一声不吭,他想挑起争端都挑不起来,最后只好冷哼一声,不情不愿的走进房门向徐夫人请安。

  陆雪青一进门就听到徐澄娇滴滴的喊着“母亲”,估计是正在撒娇。他不太想现在进去,一定会被二人一起折腾,可是又不得不进去。

  “雪青拜见婆母,婆母慈安。”陆雪青进去之后头也不敢抬,小声的行礼问安。

  徐夫人刚梳洗完毕,坐在小榻上等着侍女簪花。徐澄坐在一旁,骄纵的冷眼看着陆雪青,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坏主意。

  “母亲母亲——”徐澄小少爷约莫又起了什么坏心思,撒着娇说话,“我刚才从外边进来,瞧着门口的小厮偷看嫂嫂好长一会儿呢!也是,像嫂嫂这样漂亮的梦兰君,迷得下人们都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也敢肖想。”

  徐澄这话说的难听极了,先是贬斥门口守夜的小厮觊觎主子,后是指责嫂子勾.引下人。

  徐夫人娇宠徐澄,又想难为陆雪青,考虑都未考虑道:“你刚嫁入我家半年我儿便去世,自然要为我的亭儿守节。你作为寡夫,平日里不可招摇,败坏名声,今后出来都遮面吧。”

  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徐夫人微微顿了顿,想起昨日沈家掌事人的眼神,便觉得自己的决策甚是正确。

  遮面?陆雪青脸色微微发白。他是个男子,嫁作□□已经是羞辱,如今竟然还要他遮面,实在是欺人太甚!

  “婆母,正妻遮面怕是于礼不合,雪青虽是内院之人,但下人多在内外走动,若是传出去,怕是坏了徐家的名声。”陆雪青连忙解释道,想要竭力让徐夫人收回命令。

  徐夫人本来有些犹豫,徐澄在一旁不依不饶的添油加醋,“母亲指点你两句,竟然学会了顶嘴。不愿为兄长守节,可见不守妇道,违逆母亲的话,可见不孝。”

  听了徐澄的话,徐夫人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没什么错。

  “徐澄,你如此刻薄待人,可曾想过或许有一日,你的下场还不如我。”陆雪青盯着徐澄一字一句的说道。

  他性子柔软,纵使气急了,也只会温温柔柔的放狠话。如今已经气得浑身颤抖,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毫无气势。

  “母亲你看,这就是兄长的挑的妻子,实在是没有规矩。”徐澄没想到陆雪青还能刺他一句,心中顿时气得不行,他不知道如何回嘴,便向母亲撒娇。

  “成何体统,违逆婆母不说,还对小叔子如此说话,你去廊下站三个时辰,知道错了再回去。”徐夫人听不得有人对自己的小儿子如此说话,脸上甚是不耐烦。

  陆雪青也不想多待,转身便离开房间。能不用面对这母子二人,就算是罚站也是好的。

  离开之时,陆雪青隐约听到徐澄说他近日乏力低热,很不舒服。

  在徐夫人院子里折腾了许久,再出来日头已经很高,阳光也有些烈了。

  陆雪青自知躲不过,早早的寻了一处能遮日光的地方,规规矩矩的站着。徐夫人也没忘记自己的话,没多久便派人送来了面纱。

  廊柱乌黑,院墙雪白,陆雪青一身素衣站在廊下,旁边是一棵不小的石榴树,正大片的开着红色的花。

  新枝含浅绿,晚萼散轻红。

  沈冰台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美人站在石榴花前。他看不清美人,透过石榴树,只能隐约看到一片衣角。

  他停下脚步,微微往旁边站了站,小心的暗中窥视着面前的美人。

  美人一身单薄素衣,一条银色腰带勾勒出纤细腰肢。白皙的双手放在身前,指尖透着粉意。红色的石榴花挡在身前,好似成了白衣上的装饰。

  沈冰台还想仔细看看美人的容貌,却发现美人带着一袭面纱,只露出一双漂亮无辜的眼睛。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微微低垂,看着地面,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好似无限愁绪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