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陆夫人忌日的时候,陆今川亲自开车,一家四口到墓地去祭拜陆夫人和陆旧言。

  墓园里郁郁葱葱,陆今川抱着满满,池盈牵着芙芙。一家四口走过长长的石子路,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墓碑旁。

  陆夫人和陆旧言的墓碑相邻,周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陆今川和池盈一人一束鲜花,池盈没怎么注意位置,本想就近放到陆旧言的墓碑前,被陆今川拉着硬生生互换了位置,把花献给了陆夫人。

  不过其实都一样。

  池盈在陆夫人和陆旧言的墓碑前絮絮叨叨的讲了很多。他非常感谢和思念陆夫人,也很想念旧言。实在很抱歉,先嫁给旧言,后来又和今川在一起。

  但是他真的很喜欢陆今川。

  现在芙芙也改口叫陆今川爸爸了,陆今川也很开心。

  他们一家四口过的很好。

  池盈一边说一边眼含泪水,他真的很感谢陆夫人,也很感谢旧言。

  陆今川在一旁默默的抱紧池盈,希望能给予一点力量。芙芙也在一旁尝试着踮起脚拍拍爸爸的后背作为安慰。

  陆夫人和陆旧言去世已经有几年,池盈倒也没有伤心过度,只是触景生情,过了一会儿就好了。

  说完话,池盈扯了扯陆今川的衣袖,示意可以离开了。

  陆今川低头笑了一下,一手抱着满满,一手牵起池盈,池盈再牵着芙芙。

  最后的时候,陆今川回头看了一眼陆旧言的墓碑,近乎无声的对着墓碑说了一句——

  “我会照顾好池盈的。”

  微风拂过,墓碑前的菊花微微点头,仿佛在替陆旧言回答。

  不远处,一家四口不紧不慢的走过干净的石子路。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不停的在比划着什么。怀里的小宝宝困得不行,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他抱出来,打着哈欠要睡觉。

  陆今川捏了一下池盈的手,池盈有些不解的抬头看向自己的alpha。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陆今川飞快的在池盈脸颊上亲了一下。趁着池盈愣神的时候,又在嘴唇上亲了一下。

  然后就被池盈不赞同的锤了一下腰腹。

  陆今川还想去哄,这一次池盈却先伸出了手——

  紧紧的握住了陆今川,十指相扣。

  微风不燥,日光正好。

  他们就这样牵着手一路向前,怀揣着永不熄灭的爱意——

  义无反顾。

第49章

  初夏的夜风还带着丝丝凉意。

  惨白惨白的灵堂里点着几盏白色蜡烛,白色的绢布被微风掀起,衬得灵堂内外更是阴郁郁的。

  陆雪青笔直的跪在灵堂中间靠前的位置上,即便旁边并没有人在看守,却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若是被婆母徐夫人看到了,又要让他去站规矩了,若是做的不好,还要被用柳条抽。婆母虽是女子,力气却不小,每一次都让他疼得睡不好,第二日站规矩就更加难捱。

  徐家真是个吃人的家族。

  陆雪青本是本地富户家的小公子,虽说商人地位不高,但是毕竟手里有些钱财,吃穿不愁,陆雪青也是娇宠着长大的,从小就读书识字,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些。

  然而陆雪青十四岁那年被诊脉诊出是稀有的梦兰君。梦兰君是男儿身,却能和普通男子交合,以男儿身有孕。

  因为阴阳之说盛行,男女交合,阴阳互补,所以梦兰君的身份甚是低贱,甚至还不如女子。

  梦兰君不能继承家产,必须婚配。陆雪青的父母宠爱唯一的儿子,便只能把经年积攒的财产大部分都充作嫁妆,再送上厚礼,把孩子嫁入当地的世家大族徐家。

  只是没想到这徐家虽说是世家大族,内里繁文缛节,规矩极多,族人怎么都瞧不上陆雪青,每日让新妇站规矩。

  婆母刻薄也就罢了,当初徐家长子徐亭前来求娶。梦兰君不算闺阁女子,是可以出门见外客的。徐亭生的还算清秀,私下对陆雪青甜言蜜语,让众人以为二人情投意合。

  谁知徐亭根本不喜欢男子,只是贪图厚重的嫁妆。等陆雪青进了门,立刻迎回来一群莺莺燕燕养在院子里,从未踏入过陆雪青的房门。

  陆家人微言轻,近些年生意也不好做,就更是说不上话,只能眼看着陆雪青在徐家受苦。

  如今陆雪青还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夫君徐亭到花楼喝酒,喝得酩酊大醉,夜里出恭一不小心掉进河里淹死,等捞上来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腐烂。

  陆雪青闭上眼睛,心想大约真是他命苦,怎么什么都让他摊上了。

  院子里那些莺莺燕燕都被遣散离开,他这个从未被夫君碰过的梦兰君,却要守在灵堂里,为夫君守身。

  陆雪青胡思乱想着转移注意力,偷偷伸手揉了揉膝盖,还不知道婆母什么时候才让他回去休息。

  他突然隐约听到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连忙收回揉膝盖的手,端正跪姿,完全不敢懈怠。

  果然没多久,院门外传来了交谈的声音,陆雪青立刻听出来是他的婆母沈氏的声音。另一位听起来是个男子的声音,他听着陌生,猜不出是谁。

  “冰台,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来主持大局,亭儿的葬礼……”徐夫人似乎一边走一边在向谁哭诉。她哭得激烈,诉得委屈,好像谁怎么欺负她了一般。

  看样子是徐夫人的亲戚,估计和婆母同气连枝,他又要被折腾一番。陆雪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才是最应该委屈的那个人吧。

  “姑母请节哀。”那位叫“冰台”的青年回应道。青年的声音清冷,透着不近人情的威严,好像怎么都无法拉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