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敢相信,当年只有十二岁的他,是怎么在完全没打麻药的情况,一针一针穿过皮肉,把那道三厘米的刀伤缝上的。
家里没有消炎药,他在中医书里看到过有消炎功能的草药,就长在院子旁。徐柏樟把草药碾碎敷在伤口上,按照书上的方法,一周后拆线。
伤口愈合,伤疤却永在。
从那时候起,徐柏樟便沉迷上了医学,他废寝忘食、拼命努力,想用自己的手挽救更多人的命。
后来,他如愿考上医科大学,出国读博,进入省医院心脏外科,一切都那么顺利。
唯二的差错,是那份精神鉴定书,还有三年前的手术。
“柏樟,手术不怪你,你没有错。”
“可他拿到了我的心理异常鉴定。”徐柏樟蜷身体,“我是个疯子。”
不管怎么证明手术他没有问题,都无法开脱他心理异常的问题。
于清溏很讨厌这种说法,“你不是疯子,你只是病了,人活这一辈子,谁能保证不生病?”
徐柏樟:“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没有失望,你在我眼里独一无二。”于清溏抱紧他,“柏樟,你就是你,不需要在乎旁人的看法。”
“我不在乎。”
从淤泥里爬出来的人,早就体会过黑暗和肮脏,没有什么能压倒他。
如果他会因此难过,早在妈妈自杀那年、被爸爸逼迫那年、鉴定为精神疾病,取消参赛资格,甚至不建议学医那年,就已经想不开了。
于清溏:“既然这样,就别把流言蜚语放心上。”
“我从没放过心上,也不在乎流言蜚语。”徐柏樟睁开眼,瞳孔里只有他的影子,“我在乎的,只有你。”
在乎听到这些的你会怎么想,
在乎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
第53章 真相
把徐柏樟哄睡, 于清溏给钟严打电话,约在家门口的咖啡厅。
钟严到得早, 低头翻菜单,顺便问他,“冰拿铁还是冰美式?”
于清溏说:“热红茶就好。”
钟严也不太意外,“老徐管得真严。”
“我胃不好,他是为我着想。”
钟严转动咖啡杯,“他怎么样?”
“睡了,目前还算稳定。”于清溏没功夫客套寒暄,“我想知道事情的全部起因, 不局限于三年前手术,还有心理鉴定诊断单,以及当时事件的处理。”
钟严:“老徐没说?”
“说了点, 他状态不好,我没细问。”
钟严磨磨牙,“也就是他脾气好, 要是换我,绝不让那个渣滓好过。”
于清溏:“钟医生, 您消消气。”
他在梁颂晟和钟严之间选择后者,也是考虑钟医生性格直率, 人在气头上的时候, 更容易毫无保留,他果然没猜错。
钟严敞开腿,靠在对面沙发,“消不了, 要不是穿着白大褂,不想给医院抹黑, 我第一个上去揍他。”
于清溏:“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钟严:“老徐和你说了多少?”
于清溏大致复述了徐柏樟的话,其他问题于清溏不担心,唯独对那份精神鉴定耿耿于怀。
钟严:“于老师,你相信他吗?”
“我不仅相信他,也相信你和梁医生,还有整个医院。”
作为医生,徐柏樟不会在精神不稳定的状态接手术;作为朋友,钟严和梁颂晟不会置之不理;作为院方,也不会为了包庇同意他转科室,并持续多年帮他隐瞒过失。
但不论如何,徐柏樟亲口承认心理问题也是事实。
钟严松了口气,“谢谢你的信任。”
于清溏:“钟医生,柏樟是我先生。”
谢谢显得尤为生分。
“行吧,我收回刚才的话。”钟严耸肩,继续说:“他和你提过他小时候的事吗?”
于清溏心口揪疼,“嗯,我知道他爸爸的事,还有他妈妈。”
钟严:“他心脏的伤呢?”
于清溏:“也知道,他自己缝的。”
钟严说:“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没有技术指导、没有专业设备,在不打麻药的前提下给自己缝合伤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于清溏等着他说。
“意味着他有坚韧的毅力、稳定的心态,还有绝佳的学习能力。说白了,他是外科领域的奇才,天生吃这碗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