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守了一夜。

  它总是很专注的, 而且也耐得住寂寞。

  在唐年没有来的时候,它总是一只猫猫形单影只的。

  它甚至都忘了自己在夜里一整夜不合眼, 数着叶子和星星度过了多少个夜晚。

  这里没有任何人, 也没有任何活着的存在,猫猫曾试着出去,但又死死被困在这里, 隔着大门眺望远方的虚无。

  它那会比现在还小, 神智偶尔还会浑浑噩噩的,它很少思考外边是什么,好奇通常还没有在心底浮现出多少就又退散掉了。

  只是偶尔坐在树枝上垂着晚风的时候, 猫猫也会眺望一下大门的地方。

  它在想, 门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也是像是这里一般吗?

  一望无际的摇光树森林, 植物枯萎的庭院, 废弃的建筑物, 以及……空荡荡的, 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活物的世界。

  这样的猜想持续着, 如日升月落般,在猫猫的脑海里浮起又落下。

  ——直到那天, 外边来了唐年。

  其实阿尔猫猫骗了唐年。它对唐年偷偷撒了个谎。

  猫猫其实在唐年靠近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他了。

  人类少年有着一副很精致的容貌, 但在猫猫眼里,它却分不清人类是否长得好看,它只看见唐年穿着暖色的调的衣服,格格不入地闯进这里。当少年朝着它徐徐走来时, 如同黑白世界里唯一一抹暖色流水一般润泽过干涸的土地,他走动的每一个步子, 都会给那段空白荒芜的路多涂抹一丝色彩。

  猫猫悄悄地藏在树冠上望他, 而恰巧, 人类少年也抬起了头。

  当他抬起那双明亮的眼睛望向这破旧的大门时,温柔的日光就轻轻飘落在那片澄澈的湖泊上了,少年干净的瞳色像倒映着天光水影一般倒映着这片荒芜的土地。

  “就是这里啊。”他的声音似乎带着点笑意,清越的声线如同清风缓缓吹动。

  唐年根本不知道,那枯萎的树桠后还藏着一只小心翼翼偷看他的猫猫。

  后来的事情,就更加挣脱猫猫想象了。

  习惯了只有自己独处的猫猫,生活里突然多出那么一个存在。

  很笨,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没有猫猫说不定还会饿死,每天都很粘人。

  一开始还很轻浮!失礼!没大没小!

  怎么可以每天都对猫猫亲亲抱抱呢?简直太过分了!

  但是现在,当时恼羞成怒不已的猫猫,竟然也能和一个人类睡在同一个被窝里了。

  这或许就是最神奇的事情。

  而更神奇的是,明明本应该习惯寂寞的猫猫,在这个对它而言并不算寒冷的夜晚,突然感到有点不适应了。

  猫猫的目光依旧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土地,它的视线仿佛要穿过土壤看到地下埋着的种子。

  它的耳朵轻轻抖动了一下,微微向后倾折。

  快快长大吧。

  猫猫在心底悄悄嘀咕。

  它并不觉得疲惫,只是现在,阿尔猫猫突然有点想唐年。

  天色渐渐亮了,这个时候,唐年通常也应该起床了。

  ——又或者是还在赖床。

  猫猫这般想着,忍不住笑了一下,尾巴也跟着翘了翘。

  笑完之后,猫猫又抿起了嘴巴。

  再守一会吧,它这么想,早餐给唐年准备好了,那不如守到午饭的时候,刚好可以带一点午饭回去给唐年。

  虽然唐年自有钱后和猫猫说咱家发财了,不需要猫猫每天都出去辛苦地摘果子,但实际上,猫猫并不觉得那对自己而言很辛苦。相反,它甚至有点喜欢这个过程。

  每次回去的时候,它都能看到唐年对自己展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

  一想到唐年的笑容,猫猫心底就更思念了。

  “唉……”

  它轻轻叹了口气,抖了抖爪子上沾着的晨露。

  “好端端的,怎么叹气啦?”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飘进了猫猫的耳朵里,旋即,是一双白皙温暖的手探了过来,包裹住了猫猫的爪子。

  阿尔:!!!

  猫猫睁大眼睛,微微后退,显然被身旁的唐年吓了一跳。

  它回过头,对上唐年笑着望来的眼睛。那弯漂亮的湖泊如镜子一般,明亮透净地倒映着猫猫的身影。

  也不知唐年来了多久,看了自己多久。

  ——然而它还半点都没发觉!!!

  阿尔整只猫猫都要被惊得炸毛了。

  但很快,肉垫被掌心包裹的温热很快就传递到了整个感官里。

  它只来得及问了一句,“你怎么来这里了”,连态度都还没来得及继续矜持镇定,喉咙就不受控制打起了细小的呼噜声。

  唐年将阿尔的肉垫捂热,然后又抚了下它头顶乱乱的毛发,顺手将在外边度过了大半夜、身体都带了点冰寒的猫猫揣进怀中。

  “来找你啊。”他笑着回答说。

  不等猫猫回应,唐年又问:“阿尔方才在做什么?”

  唐年确实很好奇,他盯着猫猫这么久,却只看到猫猫耐心地在试验田前蹲着。

  猫猫努力挣扎了一下:“没做什么……等、等等!”

  它要是不挣扎还好,一挣扎,唐年就更想捉弄它了。

  本来唐年还只是把猫猫搂进怀中,现在却得寸进尺地亲了下它的耳朵,在它彻底脸红冒烟前,才终于放下了阿尔。

  猫猫捂住自己被亲了一口的耳朵,漂亮的绿眸瞪着唐年:“现在不可以胡闹的!”

  唐年托腮:“为什么不可以呀?”明明是在问话,少年的神情却带着点狡黠的笑。

  阿尔整理好自己的斗篷,本来想回答唐年的,结果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又恼羞成怒了,大声道:“没有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唐年揉揉自己的脸,努力收起笑,以免自己猫猫真的生气。

  他探头去看猫猫原本看着的地方:“所以阿尔,你到底在做什么呀?”

  猫猫很严肃地说:“在看种子。”

  “种子?”唐年愣了下,回头凝视着阿尔,“为什么要来这里看种子?”

  猫猫继续揣爪爪,装很冷酷的样子:“想来就来了。”

  “来的时候怎么不带上我啊。”唐年鼓起腮帮子问它。

  猫猫说:“因为你在睡懒觉。”

  唐年:……

  这个回答,可真是够真实的。

  唐年悄声无息挪回猫猫身边,蹲下来和它一起看着前面的地:“你可以叫我的。”

  猫猫继续很冷酷地说:“你起不来的。”

  唐年反驳:“我起得来的!”

  猫猫哼了一声:“每次你都这么说,每次喊你都喊不醒。”

  唐年试图挣扎:“也不是每次都起不来。”而且主要是猫猫喊唐年的时间并不固定,唐年都没上线,角色怎么可能会动,但这落在猫猫眼里,就是唐年又在撒娇赖床了。

  唐年辩解的话慢慢消散在阿尔猫猫“= =”的注视下:

  “——就是、偶尔会有点例外……”

  猫猫理了理自己的斗篷:“算了,你睡吧。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

  没想到唐年却愣了下,他古怪地盯了猫猫一会,然后伸手帮阿尔将斗篷扶好。唐年边感受指尖下的冰凉,边拧了拧眉头,问道:“你今天来的很早吗?”

  猫猫的瞳孔微微动了动:“诶?”

  唐年也眯了眯眼睛盯它。

  阿尔猫猫故作镇定,任由唐年打量。

  它又没做什么坏事,它干嘛要心虚!

  唐年盯了阿尔好一会,突然说:“阿尔,你是来看种子的吗?”

  猫猫:!!!

  唐年大为感动地感慨了一句:“昨天还以为你不喜欢种这些东西呢,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上心……”

  猫猫:才没有!

  “完全看不出来诶。”

  猫猫:因为是本来就没有的事情!

  “如果这样的话……我和你一起早起吧!”唐年越说越流畅,他朝猫猫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样的话我们就多出了很多时间,完全可以多种一点种子。阿尔,你有什么比较喜欢的植物吗?我们多种点。对了,早上的时候要不你固定一个时间喊我?我一定努力起床。”

  这回到阿尔诧异了。它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唐年,一只懒洋洋的咸鱼竟然要早起了?就为了这些种子吗?莫名的,猫猫竟然有点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尔:可恶!他就只会想着种子吗?他竟然愿意为了种子早起!!!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