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惟黑着脸,说:“你的尾巴就这么明晃晃地挂在这里,这不就是在表达‘快来抓它’这一层意思?”
“……”
阎桓的目光飘到了沈夜惟的衣摆下方,好嘛,师父今天居然用脚走路了,尾巴已经藏起来了。
沈夜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票。
这是哪个神仙设计的奇妙缘分?自己的床位就在这里,阎桓的正下方。
对面的下铺是小诗,小诗的上方的中铺是昨天见过的那位,阎桓的手下——颜逸。
小诗看见他们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焦急,赶忙问:“师父,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买的票,你问我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沈夜惟顿了顿,轻声道:“算了,他们想跟着就跟着吧。在外面,你记得要换称呼。”
看师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小诗只好点点头:“好的,老板。”
阎桓直接从上铺翻了下来,身高几乎压了沈夜惟一头:“委托人的诉求,能和我说说么?”
这时,一个老伯拿着自己的行李和车票来到了这间车厢,把自己的行李放在了上铺。
有外人在,沈夜惟不方便和他聊这件事,便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沈夜惟很少坐这种交通工具。就像他说的,以往他都是使用法术到处移动。
车窗外的风景一直在变,沈夜惟却无心欣赏——按照委托人的说词,她的小孙女就是在这趟火车上和她失去联系的。只是目的地跟他们不一样——她是从青城出发,去了向城。
昨天下午,沈夜惟看了一眼那位老太太便知道了——这位老人其实已经死去多日,只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罢了。
她身上的冥币,应该是有人给她烧的纸钱。
她看起来和常人没有太大的区别,身上也有人的气息。修为浅的还真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人是鬼,就比如小朝和小诗,他们遇到这种情况,是很难分辨的。
而且……冥府居然没有派鬼差把这位老人的魂魄给勾走,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老人应该是遗愿未了,一直自愿留在人间,不肯去冥府报道。
沈夜惟站起身,轻轻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示意小诗跟自己过来。
该开始进行调查了。
然而,跟过来的人不是小诗,而是嬉皮笑脸的阎桓。
“你想干什么?”沈夜惟皱着眉,“谁让你跟过来了?”
“不是你让我跟来的吗?师父,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嘛~”
阎桓学着他的样子,敲了两下火车上的小桌板,“我是跟你相处时间最久的人,你的手势我可是最懂的。为什么突然决定坐火车?是这趟火车上有什么线索吗?”
沈夜惟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指了一下写着洗手间三个字的那道门:“几百年没见,我来考考你。目标就是在这里失踪的,你去那里嗅一嗅。”
阎桓老老实实地走到厕所门口,吸了一下鼻子:“恶!这……什么味啊?!!”
下一秒,沈夜惟的手指一弹,一道定身法被施加在了阎桓身上。
阎桓:“??!”
“师父,我动不了了!”阎桓一下子就慌了。
他的脸离那扇门只有一掌的距离,而且只有眼珠子能动:“师父,快救我!我要被熏晕了!”
“谁让你叫我师父的?以前我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沈夜惟默默道,“这里乃是凡人的五谷轮回之地,你就在这面壁思过吧。”
说完,沈夜惟转身去了下一节车厢。
阎桓:“…………”
救命啊!
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没防住师父的定身法!
周围有一些凡人,想要过来用火车上的洗手间。
看到一个男人古怪地站在这里,这些人只好嫌弃地避开他,选择去上其他车厢的洗手间。
阎桓在心里呐喊——自己被这些凡人当成神经病了!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师父他真的好过分啊!
不不不……师父永远不过分。大概是因为……上次重逢,自己不小心把他打伤的事,他还没有释怀吧?
得找机会把这件事化解了。
这样想着,阎桓发出了一阵非常低沉的呜咽声。
坐在车厢内的颜逸,耳朵动了动,听到了这声求救,赶忙收起手里的薄荷叶,下了床。
小诗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追着小朝跑了过去。
“哈哈,首领,你这是在干嘛?”颜逸笑着问他。
“别废话,快点帮我解了!我动不了了!”
“首领,您别开玩笑了……沈夜惟的定身法,我怎么可能解得开?”
颜逸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要不我再给您施个隐身法?这样普通人就看不到您了。”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他们看不到我站在这里,不就直接进去使用这个厕所了吗?还五谷轮回之地……”
阎桓黑着脸,继续道:“这味道你闻不到么?你是想杀了我么?”
小诗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师父不在,就问他们:“我师父呢?”
“去前面的车厢了。”阎桓依然面对着那间厕所:“你俩一起来,试试,说不定能解开的。”
“我才不帮你呢!”小诗忍不住吐了下舌头,然后被这里的气味熏得一阵作呕。
他捂住嘴巴,快步朝前面的车厢跑去。
颜逸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最后给他出了个主意:“首领,要不我去帮您说说好话,让他把你这定身法解开?就说,你这样站在这里,影响那些凡人经过,还有乘务员什么的。”
“那你快去。”阎桓又补了一句,“帮我把口罩戴上!我要晕过去了!”
“好的,首领。”
……
“师……老板,对不起。”小诗站在沈夜惟身后,小心翼翼道:“那个叫颜逸的,突然拿出了一大把薄荷叶,我……”
“嗯,我闻到了。”
沈夜惟轻声道,“所以我才想让你快点跟我过来,没想到你还是中招了。”
天然薄荷叶的气味,蛇往往都不大喜欢,闻多了也容易迷失自我。
小诗翻了翻自己的笔记本,问道:“委托人说,她的小孙女就是在这趟火车上失踪的,所以我才买了这趟车的票。师父,您发现什么端倪没有?”
“暂时还没有。”
沈夜惟轻声道,“这趟火车很干净,没有枉死过人,我什么踪迹都找不到。”
手里的线索就只有陈雪玉的生辰八字。
从生辰八字上来看,如果她不遇到突发意外或者人祸,这个女孩是能活到80岁的,就像她奶奶一样。
沈夜惟把每个车厢都看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颜逸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停地在跟他说着好话,请他解开阎桓的定身法。
从阎桓背后经过的时候,沈夜惟突然善心大发,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部,解了他的定身法。
阎桓终于能自由活动了。
他直接跑到车厢之间开着的那扇窗户旁,犹如重获新生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哈……师父,您可真是不留情面啊!”阎桓用胳膊肘撑着墙,笑着侧过脸看着沈夜惟。
“谁不留情面?”沈夜惟默默道,“一见面就企图用那种屁股一样的东西困住我,还从我这里抢走了崔判官送的珠子?”
阎桓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那串珠子,在沈夜惟面前晃了晃:“现在肯认我了?”
沈夜惟揣着手,也没真的打算抢回来:“你怎么不吃?”
“当然要留着。留着师父才会带我一起啊。”阎桓笑嘻嘻地看着他,“师父,现在是不是没有线索,无计可施了?”
他说的不错。
现在沈夜惟确实处于一种无计可施的状态——没有线索,主要他也不知道这个陈雪玉长什么样子,就算找到了也认不出来。
如果火车上没有线索,他就只能先到青城,找到陈雪玉之前的住处,再展开调查。
而且,出发之前他已经和冥府的崔判官确认过了,那边没有这个女孩的踪迹。
这可能性就比较广了,最简单的一种可能就是,她还活着;如果她已经死了,那么又会分为很多种情况。她奶奶就是类似的情况之一——尚有遗愿,魂魄仍然留在人间。
在这种时候,阎桓那敏锐的嗅觉,兴许能派上用场。
四个人来到火车的餐车,这里没什么人,小诗大概讲了讲这件委托的内容。
“老太太经常会梦见她?”阎桓问道,“内容是什么?”
沈夜惟道,“女孩没了四肢,身体躯干部位被泡在一个大花瓶里。她的头颅被埋进了泥土,手脚被火焚烧……我怀疑,那根本就不是梦。”
颜逸听完之后一阵感叹:“嘶……看着自己的亲骨肉被人这样对待,老人一定很难接受。”
“这都不是人干的事,凶手必须被发配到地狱,让他在地狱里待个一千年。”阎桓皱着眉,这样说道。
沈夜惟突然顿住了。
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
花瓶对应水,头颅对应土,手脚对应火……至于金和木,正好对应了老人说的,被镶了金的骨骼,和挂在树上的内脏。
是某种邪术!
……
到了青城,四个人一块下了车。按照之前老人提供的地址,沈夜惟找到了陈雪玉和老太太之前居住过的房子。
这间房子坐落在一个老小区里,里面已经无人居住,到处都落着灰尘。屋内十分阴暗,不怎么透光。颜逸试着按了下灯的开关——这里已经被断了电了。
黑白色的遗照,就那样摆在客厅的柜子上。
在周围阴暗的环境下,遗照上老人慈祥的面容看起来也显得有些阴森。
遗照前摆着小香炉,还有几个空盘子。
沈夜惟看着阎桓,突然一脸神秘地问他:“那几个空盘子,以前都放过什么贡品?”
“我想,应该有酒和菜,唔,还有肉,好香……等等,这重要吗?”
发现沈夜惟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阎桓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又被师父给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