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宜伸手按了按水泥的硬度,语气惊叹:“还真被我搞出来了?”

  杜甫庆脸上笑开了花,他脑子里已经浮现了日后水泥方子被送入京,他即将迎来的官场几连跳,以及日后那些官场同僚看他时的羡慕嫉妒恨。

  杜甫庆啧啧嘴,感叹道:“可惜了,不能直接用。”

  运河事关国运,做任何事都得经过再三考量,裴宜的水泥再好用,在没有征得皇帝陛下同意前,也是不能用的。

  裴宜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倒是一点不着急也不觉得遗憾。

  他为这个世界带来的改变,全都是他因为需要,而不是为了在朝廷那边挂上名。

  他自打醒过来接收了钟小狗的记忆,目标就十分明确清晰,不当官不从商,就当个随时可抽身的闲散之人。

  钟家村的人不是他的责任,郑元等人更不是,他们离了他都不会怎样,世道真乱起来,他们也不见得愿意跟他走。

  刚成型的水泥板还需要在太阳下暴晒以及多次浇水,杜甫庆没那么多时间守着,只确认了水泥板的确刀枪难入后,便急匆匆回了县衙。

  在杜甫庆绞尽脑汁给朝廷写加急折子时,诏安县所属的大雍城,郡守府,青衣中年管家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郡守府的书房,将一封密信交给了郡守大人。

  郡守大人姓李,今年不过四十多岁,李郡守长相颇为儒雅,极爱紫衣,一身紫色绸衫愣是被他穿出了仙风道骨的味道。

  瞥了眼自家管家,李郡守伸出保养的极为白皙柔软的手,接过密信看了一眼,便收敛了脸上轻慢的神色,慎重检查过确认蜡封完好,这才拆开了信纸。

  看完密信,李郡守嗤笑一声,转身将信纸伸到管家面前,管家会意,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打开吹出火苗,信纸遇火即燃,很快就变成了一撮黑灰。

  李郡守双手收拢,交叉插在宽大的袖子里,声音里带着些漫不经心:“收拾一个院子出来,祝家的大少爷要带着二少爷来玩一两个月。”

  中年管家显然是知道祝家的,闻言愕然:“祝家?”

  李郡守眸中带笑,笑容却无半分暖意:“咱们那位小李皇后,可是把祝家当成再生父母的。”

  中年管家沉默片刻,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大人,要不……”

  “要不什么?”李郡守回头看他,“别多生枝节,咱们犯不着和他们对上,他们要来,就当贵客招待着便是。”

  李郡守突然沉默下来,良久,轻声问:“那孩子可有消息了?”

  中年管家原本就低着的头垂得更下了:“暂时还没有。”

  李郡守摆了摆手,满脸的意兴阑珊,仰头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了,那孩子也不知还在不在……姐姐,您在那边,和那孩子可见面了?”

  中年管家忍不住道:“大人,小公子吉人天相,肯定还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活的好好的。您也别光信钟梁那个人,他心机深沉,又与倭寇相处多年,只怕早就生异心了!”

  “我就知道李叔你老趁我不在说我坏话!”

  突兀的男子声音响起,偏偏李郡守和中年男人眼皮都没动一下压根就没被吓到。

  恶作剧的钟梁从屋顶一跃而下,放着门不走,推开窗户转了进来。

  在裴宜面前阴险狡诈城府极深的钟梁,在这两人面前,却如同童心未泯的小孩儿似的,一见面就一胳膊搭在中年管家肩上,整个人用力往下拉,将中年管家拉得一踉跄。

  “李叔!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我可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哪里像叛国贼了?”

  中年管家冷嗤一声,毫无背后说人坏话的羞愧,理直气壮地道:“我不跟倭国的大首领说话。”

  钟梁嘿嘿一笑,摸了摸鼻梁笑道:“我这不是被怀疑了嘛,正好借着那个聪明的小家伙,干点缺德事儿表忠心。”

  中年管家重重一哼,却是没再说什么。

  李郡守上下打量着钟梁,见钟梁看过来,才道:“梁儿,倭寇心思阴毒,你在那边要多加小心,他们对你的怀疑可解除了?”

  钟梁收起笑容,对着李郡守行了个跪拜礼,李郡守急忙扶他起来。

  钟梁站起身,正色道:“义父,我收到了新的任务,目标是即将从京都前来大雍城的祝家两位公子,若是刺杀成功,倭寇那边将会将我调回他们的大本营。”

  李郡守皱眉:“他们怎么消息那么快?我这也才收到密信。”

  钟梁冷笑:“整个雍朝都跟个筛子似的,只怕那两兄弟还没出京都,消息就被传到倭寇那里去了。”

  他说完,复又道:“义父,我身边探子太多,还请您想个办法,把祝家两兄弟给忽悠到诏安县去,那里有裴宜那个小狐狸在,我想做什么都十有八九成功不了。”

  李郡守挑眉:“你对他那么有信心?”

  钟梁摸了摸鼻子,但笑不语。

  “行了,这事交给我。”

  李郡守双手背在身后,叮嘱钟梁:“能进倭寇大本营自然是好,但你也要注意自身安全,能拿到重要情报,日后也能向朝廷证明你的清白。”

  钟梁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清不清白无需向外人证明。

  李郡守一指管家:“这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管家冷着脸,丝毫不为所动。

  钟梁此行只为通知李郡守他的下一个任务,不能多留,与李郡守又说了几句话,便再次从窗户跃了出去。

  等人走远,李郡守对管家道:“李琛,我知你因昃佑的事看钟梁不顺眼,但今后,那样的话还是不要说了。”

  管家低声应是,心里却明显不服气,仍不住为自己解释道:“大人,我知道他来了的。”

  李郡守耐心地道:“梁儿功夫极好,他何尝不知道你早就知道。他幼年受昃佑大恩,才得以在他那后娘手里存活下来,昃佑去了边关,他心里其实比你更难受,不然也不会先斩后奏大胆接触倭寇,想着灭掉倭寇立功换昃佑回来。”

  管家闻言终于理亏,哼了声道:“大人,我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