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穿书]【完结】>第062章 别靠近我

  天上雪哪似发上雪, 人间月哪比得上心间月。

  和柳闲于人潮中相隔,谢玉折的视野里只有一片白是清晰的,穷山尽海里好像只有那一片白是有光的。这一刻, 谢玉折看着他,柳闲噙着一抹如画的笑,朝他伸手, 就好像执着一支细软的笔,在他的心头作画,仅远远地望着他,他就已痴了。

  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地,谢玉折立即用他蹩脚的术法,迅速朝头上施了个低温的咒,想让洁白的雪粒在他的头上多停留一些。

  我不能与他共白头,今日却与他同淋雪, 幸也。

  而在他大脑空空只顾得上做出下意识的举动时,柳闲已经收回了手。他回转过头,继续悠悠然往前飘。只不过谢玉折看着他,总觉得他的步伐似乎没有先前那么自然流畅了。

  他没有柳闲那样强大的实力和诡谲的身法,又怕掉队之后找不到师尊,只好又把眼神死死地粘在柳闲身上,小心翼翼又用尽全力走到他身后。

  与此同时, 柳闲与那个冷硬的男子擦肩而过。

  他的手毫无顾忌地直接指着近在咫尺的那人,眼神却是看着他, 朝他微微抬起下颌,用只有他们能看到的口型对他说:“喏, 这就是赵元修,为师可能不太喜欢。”

  他蹙眉垂目, 笑得却轻佻又嚣张:

  “所以之后遇上了,往死里打。”

  赵元修正接受者后辈同僚们的簇拥,突然被人挑衅地一指,众人都愣了半秒。余光瞧见身旁人眼角流露的震惊,他抬手止住了身边卷起衣袖想为他打抱不平的师弟,冷声说:“让他们去。”

  众人再看这两人,一个只是十七八岁的筑基少年,另一个是连灵气都没有的瞎子,要不是长得好看了点,他们在路上遇到了这两个人,都不会多给半个眼神。

  漂亮皮囊草包心,有眼不识泰山的家伙,竟然这样轻浮地指着师兄?好在师兄心胸宽广,不和这没见识的弱者计较。

  赵元修丝毫没有因为冒犯而动怒,板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却没有人注意到,他小麦色的皮肤让骤然苍白的面色变得不甚明显,眼睑地不自觉狂跳,宽袍下的手指已经嵌进肉里,鲜血一滴一滴就快从指缝流下!

  他脸上的表情像被放在冰棺里一样僵硬,紧张得呼吸都沉沉地憋在喉咙里。

  是那个人!他回来了!他回来了,那我就要——

  那个人一定是认出我了,才指着我说话!他在说要怎么对付我吗?

  赵元修紧咬着后槽牙,看到跟在柳兰亭身边的青年在他身侧站定后,好半晌后,他微微仰头,气度仍在,问:“有什么事?”

  谢玉折和他面对面站着,似乎压根没听到他的问题,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只静默地给了他一个细致打量的眼神。

  毕竟在吃人的战场上活了五年,在看无关紧要之人时,他的眼神也是淡漠冷厉的冰刃,站在比他大百岁的高修面前,竟也毫不逊色。

  赵元修被忽视,气得想发狂,身边的蠢货却还用星星眼看着自己,只是不知道是在心里夸他宽以待人,还是惺惺作态。

  他还没来得及再发问,只见青年转过头,眼神没在他身上有半分留恋,对身旁那人乖顺地笑着,点头说:“师尊,我记住了。”

  柳闲欣慰地拍了拍他的头,而后很做作地惊呼了一声:“爱徒,你的头顶怎么这么凉?落满了雪花,全都没融化。”

  不是,谢玉折在自己脑袋上施这种咒干什么啊???脑袋有问题,要冰一冰才能好?

  谢玉折解释说:“师尊,这是我近日学会的低温咒,想试验一下罢了,不冷。”

  柳闲无所谓地耸耸肩,良久后才注意到身边面色铁青的赵元修。

  他行礼赔了个不是,笑着解释:“元修仙君不要生气。天下少年修士都以您为榜样,小徒也一样。我只是想给他指指,让他也瞻仰瞻仰,向您学习。遗冢之门已开,这是小徒初次出门历练,耽误不得,诸位仙君,在下先行一步。”

  还没等二人答复,他便已斜睨赵家兄弟一眼,勾了勾唇,晃悠悠地往前走,对谢玉折随口道:“既然已经记住了,那便走吧,爱徒。”

  后两个字咬得格外紧,极尽嚣张,却又尽了礼数,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赵元修沉着眸色看他。

  声音不同,眼睛坏了,不,这个人不是柳兰亭。

  柳兰亭行事乖张,从来都戴着面具出行,千年来只精挑细选地只有百年前收了一个徒弟。鲜少人受得了他那狂妄自大的脾气,绝不会刚从春山寺出来一个月就又收了个,还对他如此恭敬。

  他真是杯弓蛇影了,竟然会因为一点相似的感觉就把人认错。

  况且柳兰亭已经是个废人了,他怎能怕?

  “师兄怎么能受这两人如此侮辱!”有人见他们挑衅的举动,欲为同门师兄打抱不平怒而奋起,却又被立在赵元修身侧冰清玉洁的一个男子轻轻压下。

  这人笑着,他生得极尽清丽,好似春苑梨花。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声音也像风铃一样清脆,好奇地问道:“师兄,我似乎从未见过他们,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说话?”

  赵元修思来想去,最终放下心来,面不改色道:“应当是认错人了,不必放在心上。遗冢已开,我们先走。”

  他看着赵纸意秋水流转的双眼,笃定说:“纸意,我们一定要拿到那柄剑。”

  赵纸意点头,笑若棠梨,他拍了拍赵元修的肩以示安抚:“这是自然,师兄无需担心。”

  天不生宗主座下有两名亲传弟子,这是世人皆知的一段佳话。

  顾长明在下山除妖之时,路过某荒凉赵府,在野草丛里瞥见了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娃娃。宗主解囊相助,把这两个快饿死了的小娃娃带回宗门,给他们取了名字,据说是找得道高僧取的,大的叫赵元修,小的叫赵纸意。

  从此赵氏兄弟再也不用担心饥寒,后来更是显露出了卓然的修炼天赋,顺理成章地拜入顾长明门下。

  顾长明膝下无子,待两兄弟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师徒衣钵相传,倾尽所有,两人也不负所望,傲视群雄。

  赵元修一直感激师尊,本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直到上仙“出关”。

  之前他一直怀疑,柳兰亭真的从庙里逃出来了吗?他那种破烂的身体,怎么可能从万张符篆手下活着出来?

  而其实柳兰亭下山取走了菩萨鼎的那日,他也正在山中。他完全不敢相信,柳兰亭竟然活着走了出来;可他也不敢外出一步,和上仙相见。

  直到柳兰亭走后他才舒了一口气,以为这人不会找他的麻烦了,可没想到没一会儿就收到了他送来的传音丹。

  他战战兢兢地打开,却没想到里面……录满了鬼故事。又低级又幼稚,和长辈来吓小孩时讲的那种没两样,却是上仙的声音。

  传音丹里的上仙一边笑一边讲着“鬼故事”,那故事像冷笑话一样低劣,他却连续七日抱着剑入眠,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师尊外出归来,心中大石才落了地。

  可师尊听说此事后,竟然只说了声“我已知道”,就又匆匆离开了。

  再相见,就是师尊要他参加镜湖玉宴。

  他是天不生宗主的亲传弟子,根本不用参加这种任意一个修士都能横插一脚的比武,这种他随手一挥就能把对手打下台的比武,有什么参加的必要?

  可宗主的命令不容回绝,他虽然不乐意,却也只能听从。好在能拿个菩萨针回来,倒也不亏。

  而现在师尊又要他们前来遗冢,从来不强求结果的他,竟要他们尽力拿到其中的剑。

  要知道天不生从不缺好剑。

  赵元修很明显的感觉到,自从柳兰亭再度现世,有什么东西在变了,而他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

  而在他踟蹰的这几刻,柳谢二人已经进了遗冢,根本没在意他。

  站在柳闲身边,看他如画的眉眼,谢玉折又失起了神,他捏了捏手心,对柳闲喃喃道:“师尊,刚刚下雪了。”

  “嗯,我也觉得很奇怪,所以才叫你看。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柳闲仰头看天,微诧异地点了点下巴:“明明刚刚还日光明媚的,遗冢门一开就下雪了,怪事情。”

  “哦,没有。”谢玉折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刚刚的浪漫和悸动一下子就没了,他就不该再在柳闲面前提这一嘴!雪又冷融化的时候又脏,一点都不好看!没有盐好看!他的头被冻得好痛!

  “真傻。”柳闲看了他半晌,弯唇笑了,而后他抬起手,轻轻把谢玉折头上的雪花拍落:“一直这样会冻坏的。”

  他的手上好像有什么特别的咒法,手掌温暖,谢玉折一被碰到的那一刻,耳垂灼热,身边冰雪好似已消融。

  *

  遗冢之内一片青绿,处处灵气盎然,似有天机眷顾,进入之人无一不觉得灵脉通透,浑身放空一般的轻松。不愧是渡劫期大能的遗冢,身躯消散后留下的灵力余威,都能让人受益匪浅。

  众人惊异。

  要知道,过去大部分的遗冢主人对继承者的要求都极其高。若不是某人受到了非常的青睐,大多得到宝物的人都在遗冢里被磨掉了好几层皮。

  有舍才有得,他们已经做好了应对万难甚至殒身于此的准备,可没想到的是,这地方安宁得就像是谁人的后花园,前辈温凉的灵力像春风一样抚慰着他们的灵脉。

  而柳闲漫步其中,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觉得,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倒不是因为这里看着舒适实则暗藏杀机,相反,这里实在太安宁,即使是对潜在危险无比敏感的他,也察觉不出半点敌意。

  比起试炼来者,这个遗冢的主人,更像是在欢迎他们。清风吹过片片花草,草木摇晃好像在跳舞,沁香被吹入来者的鼻腔,遗冢主人好像在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雀跃。

  可要是半点试炼都没有,又该如何选择继承者呢?难道这个遗冢内压根就没有神兵?

  见惯了危机四伏之地,这样平静的地方反倒让人恐慌。而柳闲虽然不害怕,却满身恶寒,因为他总觉得有看不见的东西包裹了他的全身上下,让他说不出的不自在。

  他转头问认真看路的谢玉折:“你觉不觉得,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好像有很多双眼睛藏在暗处,无声又无休止地看着他。

  谢玉折四下环顾,点头道:“的确。有很多人在看我们。”

  刚才他们挑衅的举动明显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此时还有很多人一边前行,一边好奇地打量他们。

  “……不是说他们。”柳闲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他一眼:“一点默契都没有。”

  谢玉折不解又委屈。

  活人的目光当然能被轻而易举地发现,也能被毫不在意地忽略,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并非来自活人,似乎也不是死物,更像是,这里的每一缕空气,每一株花草。

  这样的感觉让柳闲头皮发麻。

  可这眼神也没有敌意,好像还挺高兴似的,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微蹙着眉地对空气说:“你在看我。”

  “你是谁?”

  修士死后残存的灵力形成了遗冢,这个眼神或许和遗冢的主人有很大关系。可是几百年前真的还有一位渡劫期的修士吗?如果真的有,他早该名扬天下了,可柳闲竟然不知道这号人物的存在,也压根不认识他。

  柳闲能感受到,他话音未落,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就已沉了几分。

  他温声安抚道:“这位仙君,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是想知道你是谁。不然一无所知的我就这样被你看来看去,也太亏了。”

  “你想看到什么?”

  他的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到,可是没有人能够回应他,也没有东西回答他。

  而后风更大,遗冢里的气温明显升高,许多人身上都起了一层薄汗,只有他们在的地方还如春光正好,一切不变。

  没人理会,柳闲有些失望,却突然发现谢玉折弯了脊背。

  谢玉折捂住自己的心脏,衣服被他的五指紧紧抓起,就好像在承受着撕裂的剧痛一样,他眉头紧锁,齿间泻出难以抑制的痛哼,额间迅速滴下了大颗大颗的汗珠。

  怎么回事?怎么你突然出问题了?

  这遗冢好像也不太友好啊?

  “手给我。”

  柳闲迅速抓起谢玉折的右手,另一只手抵上他的眉心,剑意顺着灵脉往里探去,却发现他的身体无病无恙,看不出任何异常,可表现出的巨痛却又不像是装出来的。

  谢玉折本来还好好的,也没感受到柳闲所说的非人视线,却突然间好像被人戳了一剑。

  而后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捅着,戳出了漏风的窟窿,一点活气都不剩,痛得让他想被一剑封喉。

  刚拼起来的灵魂撕破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躁动得好像是在想要脱离皮囊。

  他把柳闲推开,对他厉声吼道:“别过来!”

  柳闲诧异地说:“我只是想看看你出了什么问题,又不会害你。”

  谢玉折的双目已然猩红,他想要镇定,用力揪着自己的长发道:“我没事……你别过来。”

  他颤抖着手将柳闲抵住,柳闲无可奈何,只好放手看着他,听他不知所云又万分坚定地重复着一句话:“不要……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