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穿书]【完结】>第052章 师尊,晚安

  若问这千年时光走, 柳闲心里有什么东西亘古不变,那就是对雷电的深恶痛绝。

  毕竟他这辈子所有坏事都和打雷有关。

  可此时骤然雷声大作,电闪雷鸣, 一道几尺宽的闪电就要劈进小院来!

  他仰头看着这道刺眼的光,微抿的唇角流露出几分惋惜。

  天气这么好,怎么会突然打雷呢。

  他稳当当放下瓜子, 一柄骨白长剑召出,他握住剑,乘风凌空向上,离日空越来越近,用恢宏剑意控着不周以山崩地裂之势反劈向还没来得及落下的闪电!

  柳闲很喜欢自己新买的这个小房子。

  这里温暖清新,周边人多,有水有田,是个很适合种花草耕地, 看热闹下棋的好地方。

  他听人说过,和别人同住一条街道时,一个好的邻里关系尤为必要,而他有点想在这个地方养老。所以他不允许这雷劈下来打扰了邻居,更不允许自己的剑劈烂了别人的家当。

  于是不周剑意没有半分外泄,全部压向雷电,它收敛了剑锋可威慑丝毫不减, 半点不怯地抵抗着蕴满天道威压的巨雷,硬逼得白光还未劈至人间就已迅速化尘消散, 翩翩然如无事发生过,只剩了刹那间让人想要臣服的凛凛寒光。

  那是属于剑道至尊的剑意。

  从雷电聚起, 还未落下,再被他信手劈散, 其实不过瞬息。事了拂衣去,化解了天雷,柳闲怜惜地拍了拍自己的爱剑,正要将它收回,这雷却卷土重来。

  他拧着眉一击一抗一驳,原本明亮的天空已经极尽昏沉,只剩了他身旁白光一点,凌厉的剑意在高空化不开,遽然爆发后变成一道道锋利的冰晶,久悬不下!

  柳闲拎着剑,鬓角微乱,稳稳浮于猎猎狂风之中,风吹得他宽大的衣袍翻动发出破空响,遮眼白绸的长尾飞得尤其高。

  他单手系紧了眼绸略微松垮的结,抬眸时轻蔑地笑了:

  “有本事,再来啊。”

  而后话音刚落,如他所愿,雷电一波又一波接着赶来,黑云压地,比先前凶了好几倍!

  柳闲不可置信地抬头扯着嗓子问天:“大爷,我手都酸了,只是觉得这样说很炫而已,你还真信了?大家各退一步,海阔天空,不好吗?”

  这么听话,还要不要人活了?

  一声轻巧的雷声传来,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但劈下来的雷电却半点不含糊地想要人命。

  “……我有点累了。”见此,柳闲蹙眉叹了口气。

  可低头时,他的嘴角却悄然地半卷起来。他哪有什么疲惫的样子?化解雷电的手法越来越自在,他像是在游乐场做游戏的小孩,一遍又一遍,毫不厌烦,那副将松未松的眼绸下,藏着一双兴奋到快要流出火焰的眼睛:

  “不过能活动活动,倒也不……”

  可随后他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眼已跑得空无一人的街道,大惊失色道:“不行!要是拖得太久太吵,邻居会对我们的印象会很差。”

  他双手指节交叉施法:“不玩了。”

  而后天上突然出现数柄玲珑剔透的长剑,整整齐齐地悬在他身边,柳闲立在剑心之中,随着他的手势,万剑齐发。

  而他垂眸凝视着在低处五彩斑斓的谢玉折,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你这个主角……怎么天道对你比对我还小气,连结个丹都不准。还是说,其实它是怕我趁机对你动手,想借此让我自顾不暇,没心思害你?

  可是一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对一个身上有同心护身咒的人动手?

  我是炮灰,不是傻子,不求和人同年同月同日生,不想和人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远处有修士看到几十道闪电齐齐劈向同一个地方,不由得警铃大作:何方道友在此渡劫?天下难道要有第二个仙?

  他驻足细看,那除了雷声吵得人耳朵痛之外,那地方什么都看不清,只好又咂咂嘴走了。

  好在之后也没听说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能只是那一片太倒霉,天公不作美而已。

  *

  没过几个时辰谢玉折就已经凝出了灵丹,一次长长的吐息后,他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正想给此时应当在打太极的师尊报喜,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无力趴在桌上的柳闲。

  他的脸骤然煞白,脚步飞快地跑去,慌张地想要拍醒柳闲,动作却又轻得生怕将他揉碎:“你怎么了!?”

  终于有个活物能碰碰,累极了的柳闲偏过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手扒着谢玉折的腰带把他往前扯,另一手抓住他无措的右手,紧紧贴着谢玉折的身体寻找支撑,试图让接触的地方更多些,他保持坐姿用的力气就能更少些。

  谢玉折小心翼翼地握着柳闲的手,将变成粘人虚弱八爪鱼的师尊全身都搂住。

  浑身上下只剩了这一个支点,柳闲靠在谢玉折身上,气喘吁吁道:“你小子结个丹,像是要把世界毁灭了似的。”

  他浑身虚脱,弓着腰,只能贴着谢玉折,下巴抵在他精实的腰腹上,借力抬起头,与垂眸看他的谢玉折对视。

  谢玉折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他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

  “我一点都不好。”玩脱力的柳闲怒骂时都是柔弱的:“我帮你挡了几十道雷!你这还算……”主角吗!

  成功结丹的喜悦已荡然无存,谢玉折反手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苦恼又沮丧地说:“师尊,对不起,我背您去医馆。”

  “不去,我只是累了。”柳闲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他,恨得咬牙切齿:“扶我进去睡觉。”

  “可……”谢玉折原还不赞同地想去找医师,可又看到一柄坑坑洼洼的小剑打着颤朝他飘过来,杀气腾腾的却飞都飞不稳,几次都差点要掉到地上。

  他抿了抿唇,用手握住这柄弱到没什么实感的剑,把它的剑柄放回柳闲手中,无奈道:“师尊,弟子都依你。”

  他谨慎又迅速地将柳闲拦腰抱起。这人薄得像张纸片,他一手揽住他的肩,另一手拖住他的膝盖窝,柳闲散落的长发拂过他的手臂,虚弱到好像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就像一只素日乖张的猛虎,此时柔弱地栖在了他的怀中。

  庆幸地看着柳闲平稳起伏的胸膛和仍有血色的双唇,谢玉折稳步朝房内走去,可一颗心仍然是紧紧提起的。

  要是知道柳闲会变成这样,他一定不会结丹。

  而且那本书上的内容也并非全无依据,他身为弟子,就让师尊受苦了。

  而那本书里的描写……

  谢玉折低头看着柳闲,看他遮眼的白绸长长垂落,如水纹一样柔顺撩人,透红湿润的双唇随着上下颠簸微微地开合,白皙修长的双手正无力地勾着他的肩颈,丝□□人的梅香从鼻腔钻进心里,他搂着柳闲的脚步都滞了三分。

  柳闲乖顺到连发梢都脆弱地蜷曲着,他微仰着头,修长的脖颈随之裸露在外,喉结不时颤动,不自知地轻哼着,漂亮又易碎,他的师尊在他怀里。

  谢玉折连落在柳闲身上的目光都是轻的。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又抬头直视前方,琢磨着该如何让虚脱了的柳闲好受一些。

  此时他的确有点神志不清,却不是因为别的。美人在怀,他脑袋里却半分旖旎的欲望也没有,一颗心里只充斥着一种极度的恐慌:

  师尊受伤了。

  他因为我,变成这样。

  我追悔莫及。

  他宁愿柳闲是一缕自在的风,即使他永远都留不住;也不要他虚弱不堪,变成一滩任人搅动踏入的死水,一只能由人肆意抚摸的小猫。

  柳闲是他的师尊,却不是他的柳闲。

  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柳闲能开怀地笑,在家里,在市井,在任何地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力地倒在他怀里,可以任他摆弄,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反抗。

  他宁愿他永远高高在上,而他跪地臣服,期待垂怜。

  冬日天冷,新房内还没安置暖炉。他将柳闲轻放在卧床上,为他盖上棉被,合上门窗,跪坐在床沿旁,想用刚结成的灵丹,从二人紧紧相贴的手心一路向上,为他全身送去暖烘烘的灵力。

  大多数修士都只会护住灵海,毕竟放开灵脉的利远大于弊。比如现在,只有柳闲放松灵脉,他才能输送灵力进去。

  可柳闲的灵脉却被层层封锁,像是个枕下放刀的多疑将军,将他全身密不透风地护着,根本不让别人涉足半分!

  谢玉折完全想不到,看着如此恣意随性的柳闲,竟然会戒备到如此地步,连触碰的机会都不给别人。

  见他将自己和所有的别人隔绝,谢玉折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被一双大手用力揉捏,却并没有打消渡灵的念头。

  他很害怕,他总觉得,柳闲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他怕某天他被某个东西轻轻一碰,就碎了。

  柳闲的身体亏空太多,他必须为他补足,否则旧疾治不好,还会落下新的病根。

  所以他必须想个办法,让意识不清的柳闲知道他不会伤害他,可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于是,他剥出了自己的一块灵魂。

  柳闲给了他很多书,让他好好读读补补知识,于是他在练武之余,于深夜挑着灯,一五一十地看完了。

  剥魂之术,就是他在一本破旧的血字书上看到的,应是早被封禁了的邪术,柳闲手里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是邪是正都无所谓,于他而言,有用就好。

  生疏的手法让本就痛苦的剥魂过程更加难耐,谢玉折面不改色地掐着手心,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咽下喉咙里大量溢出的血,他咬舌逼自己不要昏头犯错,只够化作钝刀的稀薄灵力在灵魂上一下又一下艰难地割着,断痕参差不齐。

  来不及擦去自己额间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轻轻把柳闲垂落在脸上的发丝捋至耳后,笑了笑,而后将自己的这块破魂夹杂在灵力之间,小心翼翼地渡给了他。

  他近日学到,若是把自己的灵魂渡入别人的灵脉之中,那人就能决定这缕魂的来去生灭。

  灵魂出体几日不归便会消散,而灵魂缺失的人,从精神衰微到疯癫致死,无一幸免。

  所以,他把自己的一块灵魂送给柳闲当把柄。

  而后果然他就能探入他的灵脉了。

  十指相扣时紧贴着的肌肤更多些,送入的灵力也更多些。感受到自己正在被柳闲空虚的身体索求,谢玉折不允许自己力不能支,无师自通地从周围攫取灵力,将它们转化得柔和些,源源不断地送进柳闲体内,填补他的身体。

  这个人的灵脉像久不逢雨的枯草,干涸到好似能一碰就碎,灵力一进去就会被完全吸收。持续很久之后,它才稍微滋润了些。

  床上人明明已经昏厥失神,却还紧绷着精神,安静的屋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他下意识的警觉。此时的谢玉折和他灵脉相连,几乎能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柳闲因为一点小动静,而瞬间凭本能戒备起来的身体。

  他平日里,也是这样吗?

  可他又发现,自己大胆进入柳闲体内的灵魂非但没有遇到危险,反而被温凉的剑意包裹保护着,在他的身体里欢欣雀跃地乱窜,东跑西跑,东看西看,没受到半分阻挠。

  一如他小时候任性地提要求时,这个人春风般的笑意,和对他无边的纵容。

  这也是他的本能吗?

  柳闲好像感应到了些什么,没睁眼,喃喃叫他:“……谢玉折?”

  “是我。”谢玉折半跪在床沿,双手紧握住柳闲冰凉的手指,话说得很刻意,尽力藏住自己因伤痛而沙哑的嗓音。

  柳闲很少叫他的名字,他似乎不太喜欢。

  而上次他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叫了他,却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如今他终于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这样一声。

  虽然柳闲的神色没有改变,可或许是因为有一部分灵魂在他体内,谢玉折感受到了他慢慢放松下来的脊背,听他迷迷糊糊地说:“那雷特别吵,我们家招来的……现在太晚了,明早你出去买些……之后我们就去给赔礼道歉……不然还没住几天,就招人嫌了……”

  谢玉折没想到,柳闲用最后的力气,竟然是为了提醒他这件事。

  灵魂割裂的伤口痛得他浑身发软,可有块灵魂在柳闲体内,他的剑意为他消解了不少疼痛。柳闲的潜意识似乎还在操控着他所剩无几的力量,试图修补他破烂的灵魂,让它回去。

  而他还听到,柳闲说,我们家。

  他想在这里长住,连邻居都进了他的考虑范围,就像在对待一个真正的家。

  柳闲,所以你也把这个我们一起挑选装饰的小院子,当成我们的家了吗?所以你也觉得,我们一直就这样过下去,也很不错吗?

  把柳闲的被角掖好,谢玉折恭敬地答复,语气却抑制不住地上扬:“师尊,您好好休息,明日清晨我就去珍宝阁选礼物,我还存着些和雍国的特产,可以一并送上。”

  “嗯。”像是放下了心,柳闲用鼻音应了他最后一声,终于睡着了。

  “师尊,晚安。”

  保持着两手相握的姿势,谢玉折仍在渡灵,片息不停。

  他抬起另一只手,抚平了床上人微皱的眉心,而后撑在床上,轻轻支着头,唇角有着浅淡却无法忽视的笑意。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人,他的义父,哥哥,师尊……

  柳闲。

  眼中有比天上星更亮的星星。

  由此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