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不免心中一窘——他是男子,怎么可能生孩子,更别提生出一只貂来?
陆拾午在一旁道:“别乱叫。”并抬手把往燕归身上爬的小白貂甩到一边。
燕归有些好奇:“它是?”
“一只灵宠,当成狗养即可,能看家护主。”
这只白貂通人言,又能懂陆拾午的心意,因为陆拾午在意燕归,白貂就对燕归有着天然的好感。而且燕归身上不似陆拾午那般冰凉,白貂很是喜欢。
它是喝陆拾午的血长大的,虽然陆拾午纠正过它称呼,可它还是把陆拾午当父亲,因此那一句“阿娘”它叫的是心甘情愿。
燕归见了这白貂,也有几分喜爱。
左右他在合欢宗没什么事情做,养个灵宠也算是解解闷。
“它叫什么名字?”燕归摸着白貂顺滑的皮毛,问道。
陆拾午:“还没有名字,你随便取一个便是。”
燕归既没有家族后辈,又没养过宠物,一时也不知道该取什么名字,他就问白貂:“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白貂在燕归是顺毛中,宛如失去了灵魂,懒懒地哼唧两声。
燕归:“那便叫你‘哼唧’?”
白貂提出抗议。
燕归发现他听到的是貂的声音,可他却能理解其中意思,在脑中自动转化为人言。
他不知这是同心蛊的缘故,只以为这是灵宠的技能,觉得十分新奇。
现在的要紧事是给这白貂取个名字,他也就暂时没问它的来历、该如何饲养。
燕归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有寓意的名儿,他看了陆拾午一眼,缓缓道:“要不,就叫它十六吧?”
今日,是九月十六。
陆拾午闻言想起自己的名字,不禁皱了下眉,但他也没有反驳:“随你。”
燕归这才问起养十六的注意事项。
陆拾午颇有些不赞同道:“它是来保护你的,又不是让你费心的。”
他隐隐有些后悔把白貂放了出来。
燕归睁圆了眼睛:“不用养吗?”
陆拾午随意道:“它饿了会自己找吃的,几个月不吃也饿不死。”
养了八年,陆拾午对白貂并不怎么上心。
燕归又问:“以前怎么不见它?”
陆拾午默了片刻,不知该怎么解释。
这时,被取名为“十六”的白貂就开始告状:它被虐待了,被冻到冰中,好久没有食物吃,现在也没有吃饱……
陆拾午直接给白貂下了禁言,急得小白貂用爪子挠着被面。
燕归看着,唇角一直噙着笑。
他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也不记得自己幼时的事,但他忽然觉得他们真的像是养了个孩子一样,就连陆拾午看着也像是下了凡似的。
见十六很委屈的模样,他忍不住问陆拾午:“你欺负他了?”
陆拾午愈发觉得把白貂放出来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他严肃着一张脸,说:“并无。”
陆拾午把白貂提走,让燕归洗漱。
在陆拾午手中,白貂安分许多,不敢抗争,更不敢撒娇。
这是一只十分有眼色、会看人下碟的貂,它知道相比起陆拾午,燕归在某种意义上说更温和心软一点。
陆拾午对很多事是漠视的,而燕归不同,只要他不算讨厌,他都愿意释放一份“善意”。
和燕归有过接触的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一个面面俱到、宽容大度的老好人,其实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对于他在意的人,他可是十分小肚鸡肠的。
燕归还一直念着昨晚的事,他想知道到底是谁又对他做了什么。
他不会天真地以为对方是怕陆拾午做出什么事才让他去阻止的,那人行事鬼祟,分明是想挑拨离间。
他初来乍到,又没有得罪什么人,背后之人会针对他,多半是陆拾午的缘故。
或许是心悦陆拾午,不愿意他们在一起;也可能是只想同陆拾午双修,或想要暗害陆拾午好夺权……
燕归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最大。
这两次,那人都是对他下手,但却没有真正伤害他,似乎只想让他或陆拾午看到对方不堪的一面。
若上一次他中招后,而那人不是陆拾午的话,就算陆拾午不介意,他心中也会留下阴影。
而昨夜,若是他见到两人稍显暧昧的场景,只怕他心中就会留下一根拔不掉的刺。
设计之人真是心思歹毒啊。
燕归洗漱过后,吃饭时仍在思索这事,有些心不在焉。
这次倒不是他独自用餐,有白貂陪着他一起。
燕归一直也不怎么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只是吃着东西说话终究有些不雅观。即便两个人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他在陆拾午面前,还是要注意一下形象的。
吃过饭,燕归才问起昨夜的事。
陆拾午没有说谎,不过他言简意赅的解释,隐瞒了大多细节:“有人故意引你去的,我与宋缘并没有什么。”
燕归已经有些习惯陆拾午的少话,无语片刻,就问道:“我好像失去了一个多时辰的意识,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我全然不知,那是怎么一回事?是有人……控制了我的身体吗?”
他之前在书上看过,修士可以借用别人的身体行事,若是那样,他觉得有些别扭。
“不会。”陆拾午摇头,要是有人对燕归行了入魂之术,他不可能毫无所觉。
“可能是幻术、灵魇蛊……”
修真界类似的手段多了,对付燕归一个普通人,又不让他察觉,实在是轻而易举。
燕归闻言,不自觉地皱了眉,他在合欢宗岂不是任人宰割?
陆拾午抬手,抚平他的眉,承诺道:“是我疏忽,今后不会如此了。”
“不是怪你。”燕归语气带着失落,他算是理解为何之前陆拾午为何那么沉得住气。
一旦陆拾午表现出对他的特殊,他便成了众矢之的,而他作为没有丝毫自保之力的平凡人,只会是陆拾午的拖累。
“我是不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燕归看着陆拾午,他虽有这样的自觉,却不想从对方那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陆拾午沉思片刻,实话实说:“是多了些麻烦。”
燕归脸上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这是被嫌弃了?
还未开口,又听陆拾午道:“不过,我甘之如饴。”
燕归:“……”
若不是他了解陆拾午的性子,还以为陆拾午在故意逗他。
“前面那句实话可以不必说的。”燕归这么说着,声音里的笑意却遮不住。
说不麻烦,到底略显虚伪。
他是知道陆拾午有多不喜欢麻烦的,对待别人,很多时候陆拾午连话都懒得多说。
不嫌他麻烦,已是明晃晃的特殊对待了。
燕归心中有些欢喜,他知道陆拾午说的是实话。
“而且,会有人针对我,不还是因为你吗?即便是麻烦,也是你自己惹的。”
陆拾午点头应道:“嗯,是我惹的,而且麻烦的并不是你。”
是某些人给他找麻烦,真是该死。
陆拾午也觉得方才说的话可能会令燕归误解,就又解释了一句。
他从未嫌过燕归。
燕归点了下陆拾午的唇,笑问:“你是吃了多少蜜?嘴怎么这般甜?”
看着与在别人面前截然不同的陆拾午,燕归有些怀疑,之前陆拾午只是为了维持住宗主的威仪,才故意少话、装得十分冷漠,只是装得久了,就习惯这般处事。
陆拾午捉住自己唇上的手指,稍微用力,把人拉到怀里,抵着燕归的额头,缓缓道:“那你尝尝?”
一旁,正在吃灵果的白貂抬起短短的爪子捂住双眼。
*
陆拾午既然承诺了燕归今后不再遇见这样的糟心事,那他便不能整日和燕归腻歪在一起。
宋缘不是他要找的人,但他在宋缘那里并非一无所获。
宋缘会来到合欢宗,也是另有目的。
昨夜,陆拾午通过一些手段,得知宋缘原本是一名医修的弟子,只是三十年前,他师傅被人暗害,师傅的孩子亦不知所踪。
宋缘经过追查,觉得那事和修真世家谭家有关系,他师弟还活着,只是被谭家蒙蔽。
他单枪匹马,自然无法与整个修真世家抗衡,更何况他师弟还在谭家。
所以,在发现谭家家主突然对合欢宗有些关注之后,宋缘就觉得此事中有猫腻,便选择来合欢宗一探。
而谭家本来也在陆拾午的怀疑之列。
陆拾午接触过宋缘,就不打算理会另一个人了。
他实在没什么兴趣与人虚与委蛇。
就连宋缘,他也不是有商有量的合作姿态,而是直接以命及其在乎的人相威胁。
他甚至给宋缘种了嗜心蛊。
不出一个月,余铭轩,或者说寄宿在余铭轩识海中的一缕分魂,就按捺不住,意图将宋缘夺舍了去。
不少修为较高的修士可以将元神分割出一部分,这部分就相当于本体的另一个化身,受本体控制。
这样的做法,也会对元神造成一定的损失。
倒是舍得下本钱。
陆拾午到时,宋缘已经受了重伤,锁魂铃裂了,那一缕分魂逃得不见踪影。
宋缘一见他,就瞳孔一缩,身体不由自主打起颤。
那夜的经历太过刻骨,宋缘不想再体验一遍,可他又知道今日的事情自己没有办好,不免有些忐忑。
在宋缘眼中,陆拾午俨然是个残忍的恶魔。
陆拾午则只是随意瞥了宋缘一眼,他本来也没指望宋缘把人拦住——若是宋缘有那样的本事,早就自己报仇了。
他走到半死不活的余铭轩身边,灵力化作鞭子,把人抽醒。
那道灵力看似轻飘飘的,实际却让余铭轩觉得神魂差点被抽散,自己是被千年玄冰所包裹,连骨头都是冰的。
余铭轩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模样令人惊艳、也让人发自肺腑觉得畏惧的人。
谁能想到,一个不满双十的少年竟有如此心性和修为。
在更高等级的压制下,余铭轩感到由衷的惊骇,完全动弹不得。
陆拾午依旧一脸平静,语气没有丝毫起伏:“说吧。”
余铭轩就是个被利用的傀儡,所知不多,更没有掩护的必要,便一股脑儿说了。
陆拾午听完,抬手抹去余铭轩的记忆,传音命人将余铭轩扔出合欢宗。
至于之后余铭轩是否会因伤重成为废人,或被灭口,就与他无关了。
他又看向宋缘,不容置疑道:“离开合欢宗。”
已经找到了人,就不必再理会这些人。
宋缘愣了下,看陆拾午要走,忙道:“等等,你是和谭家有仇?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陆拾午:“不必。”
他若要报仇,不必借任何人的手。
而且,他目前并不确认陆家灭门之祸是不是谭家做的。
他已经通过那一缕魂确认其本体正是谭家的家主谭正敏,但这也只能说明对方有所图谋。
其余的,他大概要亲自会一会谭正敏。
若是以往,他有了想法,便毫无顾忌去付诸行动,但现在,他有了挂念。
他不放心燕归一个人留在合欢宗。
左右都等了十多年,他也不急于一时,就暂时把这事搁下了。
而另一边,燕归听到不少关于陆拾午和宋缘的流言,他自然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他心里还是有些介意。
谁也不希望听到心悦之人和别人扯上关系。
燕归觉得,这些人就是纯粹来给他添堵的,所以他尽管心中怄气,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他绝不让想看他笑话的人如愿。
等陆拾午回来,他定要……
“你把他们赶走了?”燕归很震惊。
陆拾午点头:“没什么用处。”
燕归意味深长地笑道:“秀色可餐啊。”
“未留心过他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