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群人为了灰原雄的事情聚到一起时,【杰狐】也正悄悄摸摸后一步到了小清水惠美的私人诊所外,它埋着头嗅了嗅门口的气味,眯起完全看不见的狐狸眼:“就是这里!”
它为了不被发现,每次都会等到“夏油杰”到达后的一段时间再迟一步跟上。现在估摸了下时间,“夏油杰”大概已经离开了这里,【杰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到诊所,打算进去看一看。
就在这时候,它耳朵飞快竖立,抢先一步躲到了阴影里,看着面前的门从里面打开,小清水惠美打开了门,朝外奇怪地看了几眼,“怎么回事……刚刚好像看见了一只漆黑的小狗?”
诊所的大门是玻璃的,【杰狐】忘了这一点,躲在阴影里摇了摇尾巴,一只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真是……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太好,警惕性有所下降。
小清水惠美回头的那一瞬间,玻璃门回弹回去,【杰狐】飞快擦着门缝挤进去,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光滑油亮的毛发轻轻擦过了小清水惠美的腿部。
她低头看了一眼裸露的小腿,伸手碰了碰,随后摇摇头:“今天怎么回事,是因为年纪大了么……”
“一想到秀信也长那么大了,就觉得时间真是过得好快……”
脚下的粗高跟在地面踩出“哒哒哒”的声音,小清水惠美走到接待室准备收拾东西,余光却捕捉到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正在书架那里蠕动。
她皱紧了眉头,如果没有记错,那里是前面那位“夏油杰”先生待过的地方……他落下了什么东西吗?
小清水惠美走过去,脚下一踏,那个黑团便立刻缩紧了身体,朝她看了过来——
“啊啦!原来是一只可爱的小家伙!”
一冲进来就直奔气味最浓的地方嗅探,【杰狐】浑身一僵,看着那个中年女人朝着自己大呼小叫地走了过来,把裙子垫在了小腿下面,伸出手朝它试探性地招了招:“你是……”
“小狗狗?不对,吻部太长了,不过真的好黑呀……要不是耳朵和嘴巴,还真的分不清哪边是头部……”
为了防止小清水惠美受到惊吓后叫来更多的人引起“夏油杰”的注意,【杰狐】脑袋一塌,把下巴放到了中年女人的手掌心上,“嘤嘤嘤——”
“啊啦,是狐狸吗?”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小清水惠美眼睛一亮,见它完全没有抵触,这才伸出手摸向了【杰狐】的头部和颈部,试图表达自己的友好。
【杰狐】被这熟悉的手法摸得昏昏欲睡,然后猛地一个激灵,站起来往其他地方跑开,迅速召唤出隐匿的咒灵洗刷一路的踪迹。
下一秒,原本已经离开的“夏油杰”微笑着站在诊所门口,斯文地拉开袖子露出手臂,在门口的铃声处按下。
“叮咚——”
小清水惠美的手停在半空中,看了眼狐狸跑开的地方,有些疑惑地来到了玄关处,看清来者,奇怪地问:“夏油先生?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是的。”“夏油杰”在外面朝她微微一笑,等着她从里打开门,然后自然而然地走了进去,环视着四周,“刚刚是在接待客人吗?”
他径直向着前面待过的地方走去,弯下腰在桌面下面拿出了一把伞,视线却在缝隙中擦过,默不作声捻起一根黑色的毛发。
将那只手收在了袖口里面,“夏油杰”拿着伞向小清水惠美晃了晃,“忘记我的伞了,京都今天有雨,真是抱歉。”
小清水惠美摇头,“不用道歉,不过今天居然有雨吗?”
她来诊所前专门看过了天气预报,得知今天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这才和九鬼秀信约好了时间来着。
说起来,小清水惠美突然觉得奇怪,她是什么时候接待过这位先生的?她在京都做了多年的心理医生,从私人医生到单独的工作室再到如今的诊所,小清水惠美记得住每一位患者,可是这位……
她其实不大有印象。
但“夏油杰”来时,她也特意查过了预约登记表,上面确实写着“夏油杰”的名字,还有今天的行程。
小清水惠美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是年纪大了啊。
她也老了。
替“夏油杰”打开玄关的玻璃大门时,小清水惠美漫不经心地想着,目送着身着袈裟的男人慢慢离开。
他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在小清水惠美的目光中手拿着伞柄,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伞面,拿起撑开的伞时抬头朝着她回望了一眼,然后把伞放到与肩齐平的位置,转身离开。
明明是艳阳天,但是雨瞬间哗啦啦地往地上砸。
眼前的太阳光线灼热至极,小清水惠美却如坠冰窖。距离太远,她明明不应该看清“夏油杰”的眼神,但她却在一刹那大汗淋漓。
身后的阴影一阵扭曲,诅咒在她的头顶来回摇摆着,滴答滴答往下垂落涎液,落到了小清水惠美的脸上。
她顿感怪异地伸出手摸了摸脸,只看见了透明的粘液,“呃——”
小清水惠美抬起头,一道黑色的阴影迅速蹿出,不动声色地将咒灵压缩成了咒灵球踢到一边。
小清水惠美仰头的时候只察觉到了一阵腥风掠过,随即她古怪地看着悬挂在头顶的黑色狐狸,叹了口气,“真是的,这是你的口水吗?”
【杰狐】瞬间僵硬,眼神厌恶至极的在她手上的透明粘液上来回逡巡,然后火速远离了小清水惠美的那只手。
尽管看不清它的表情,可是它嫌弃的动作太过明显,小清水惠美一愣,无奈,“这可是你自己的口水,这么嫌弃吗?”
想到被自己踢开的咒灵球,【杰狐】又跑过去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把那东西扒拉扒拉出来,打算直接祓除掉。
太恶心了。
不过,【杰狐】闷闷不乐,它这回是又暴露了吧。
对比起“夏油杰”的三番五次戏弄,【杰狐】的手段还尚且太过稚嫩,要不是那家伙担心【杰狐】身后的其他人,估计早就向它下手了。
不过……为什么他要对它那么容忍?
就在不远的地方,“夏油杰”撑着伞走在路上,冷冷看了眼天上的咒灵,在感知到放出去的咒灵已经被祓除后,嘴角略微上扬。
他拇指和食指之间夹杂着那根黑色的狐狸毛发,徐徐玩弄,“原来这几天真的有狐狸在跟着我。”
“多亏你的提醒,花御。”
从拐角处走出来的花御无声点头,收到了“夏油杰”的感谢。
“这几天五条悟追得紧,现在还不方便对它出手。”“夏油杰”抢先一步指出,对着姗姗来迟的漏瑚解释。
【杰狐】这种行为简直就像是明晃晃地瞧不起它,本来以为它会暴跳如雷,却没想到漏瑚只是阴沉着一张脸,两手交握,露出一抹笑容。
“老夫不是什么蠢货,这种道理肯定是懂的。”漏瑚之前正面接过【悟猫】一招,对那只白猫的力量清楚得很,本来还看不起五条悟的它,自然不会再大意。
“九鬼秀信召唤出的动物之间或许能互相感应,又或者和九鬼秀信之间存在连结。”它猜测,“现在还不能杀了它。”
“不过,你确实不错,居然能对另一个自己下手。”漏瑚冷笑一声,“有这么强的决心……”
又狠又黑,它心下把对这家伙的危险程度再次翻了几个倍,提及还未被救出来的真人,“上次你说找人救出真人的事情……”
“啊,那件事啊,失败了。”“夏油杰”笑着说。
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了漏瑚,“夏油杰”无视周围看神经病一样的视线,在朵朵伞沿下朝着新的住处前进。
这几天内,那只狐狸想必是不会再出现了。
他不露声色地看了眼手袖口处趴伏着的蚂蚁大小的咒灵,没有去祓除它,只是任由它轻飘飘地趴在袖口上,渐渐被纹路所掩饰。
这种形状大小的咒灵,是从那边世界带出来的吗?
想到在小清水惠美那里拿到手的资料,“夏油杰”默不作声地收起了伞,一抬头,雨已经停下了。
一年间罕见的太阳雨在出现后再一次草草结束。
他把伞随手塞到了漏瑚怀里,比划着[狐狸之窗]的手势,把两手间的缺口对准了几乎能灼伤眼球的太阳。
同一时间,九鬼秀信一只右眼看着指缝间的方形缺口,直到眼睛都发酸了才放下了手,听到五条悟发出惊奇的声音。
“诶——狐狸之窗?”他拍了一下大腿,“我就说门这个概念怎么那么熟悉,不就是狐狸之窗吗!”
【悟猫】翻了个白眼,眼罩男明明是才听说这个好吗!
“‘要想打开另一个世界,就必须要打造出一个通道,这个通道就相当于一扇门,一扇连结彼此,连结你与我,你与悟,你与怪物的门。’这段话——”五条悟摘下了眼罩,眼神亮晶晶的,感叹道,“真是太有道理了!”
就如同禅院真希,即使有了专门用来勘测咒灵的眼镜,也需要用咒具才能祓除咒灵。
所以想要真正触及诅咒这个世界,就必须要有一个可以互通的渠道,以此类推九鬼秀信的术式,五条悟摸索着自己的下巴,“完全能说得通嘛,那位小清水女士真是太聪明了,‘打造出一个可以连结我们的这个世界与另外的我们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的通道,也就是门。’”
“——说不定这就是秀信术式的由来理解哦。或许也是最好的诠释。”
五条悟朝旁边摊手,气鼓鼓瞪着他的【悟猫】把手边的糖塞到他手里,被他顺手抓了把脑袋。
“那么这道门一旦产生,就意味着它一定存在两种状态。一种是开,一种是关。”
如果按照九鬼秀信的说法还有一个通道可以供这些小动物往返,那么就意味着这扇门现在是开着的。
“对这扇门,你有感觉吗?”
九鬼秀信回答的飞快,“没有,完全——没有。”
“嗯……真是奇怪,看来还是记忆的问题,真是可怜又无助。”五条悟擦了擦眼睛上不存在的泪珠,然后打了个哈欠,“现在,你说的有话要和我说是指?”
“不是关于他的术式吗?”家入硝子摸着手术刀,擦了擦上面还沾着血红的地方。
五条悟把人和小动物都带到了她这里来,估计是打算把她这里的零食都洗劫一空,家入硝子塞给在和她交流经验的【硝子狸】一张柔软的软布,说着:“对,就像这样,这样擦就不会伤到手指。”
糟糕……九鬼秀信回想起自己之前脑袋一热,顶着头皮发麻的感觉脱口而出的:“我有话要和五条先生以及家入小姐讲!”
当时五条悟还戴着眼罩,似乎是转过头来仔仔细细观察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歪了歪头:“有话要和我还有硝子说?啊……还加个硝子啊,那估计就不是男孩子之间的话题了。”
您在说些什么啊!
九鬼秀信满脸通红地被他拉到了医务室,本来打算直接说出那个灵魂的事情,又想到得先做个铺垫,便把自己查到的资料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于是现在害得自己陷入了这样尴尬的局面。
【悟猫】无视他求救似的眼神,和【硝子狸】开始挤在一起絮絮叨叨,交流着最近两只小动物分开以来的所有经历。
然后【硝子狸】说:“杰那家伙,每天都偷着跑出去玩,任务都是卡死线做的。”
【悟猫】睁大眼睛:“杰居然已经堕落成了这样?!不应该啊,杰一直很勤奋的?”
【硝子狸】瞅了它一眼,“它变了。你知道它最近都睡在事务所的事吧?”
【悟猫】点头。
“那你肯定不知道这个。”【硝子狸】直接戳穿假象,“这只狐狸,每天晚上都不会回来。它只有凌晨才会偷偷摸摸做贼似的摸进窝里,还以为我和娜娜明不知道。”
甩开几只小伙伴,自顾自挤在九鬼秀信被窝里的【悟猫】震惊的甚至忘记了“喵喵喵喵”。
它刚刚打哈欠的深渊巨口还张着,粉红色的舌尖上倒刺若隐若现,喃喃:“杰?!”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也:“杰?!”
正巧现在也回到了事务所里的【杰狐】看着空空荡荡的事务所,歪着头跳到了桌子上用爪子翻着登记记录。
一眼看去,今天只有【七海仓鼠】在做委托任务。
或许还要加上【杰狐】姗姗来迟赶到现场完成的那一个委托。想到当时虎杖悠仁干脆利落的感谢,【杰狐】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那么,悟和硝子在哪里?
它满眼疑惑地绕着事务所逛了个遍,连个出去玩的留言纸条都没找到。
真是奇怪。
但是【杰狐】最近因为两头跑,估计在其他小动物们看来也很奇怪。
它看着缓缓跨进事务所大门的七海建人和【七海仓鼠】,迎了上去,然后就看到七海建人单膝及地,俯下身问它:“这几天的学生都问过我,你总是迟到?”
【杰狐】呆了呆。
学生们都打了小报告?那岂不是九鬼秀信他们很快也会知道!
七海建人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摸了摸【杰狐】的头,在它紧张起来的一瞬间靠这样安抚它,真正成熟可靠的大人稳重告知:“没关系,我不会干涉你的私事,但请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杰狐】霎时间被浓烈的愧疚感笼罩,两只乌黑的爪子扒拉住自己长长的吻部,“嘤——”
不过它还是不准备告诉其他人。
同一时间,不止它在惴惴不安,九鬼秀信也罚站似的站在医务室的空地上,头皮发麻地说:“是的……那个灵魂……嗯……七海先生说就是夏油先生的长相?”
他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九鬼秀信眸色无光,看着五条悟抓着眼罩难以置信地看向了一旁的家入硝子,语气莫名:“硝子,我是耳背了吗?”
家入硝子放下手术刀,狠狠掐了他的大腿一把,在五条悟的叫唤声中,皱着眉冷冷道:“我在做梦吗?”
五条悟无助地捂住自己的大腿,“难以置信——”
“是啊,真是难以置信,现在还能听到那个人的消息。”家入硝子两手抱在胸口,朝后倒下靠在椅子上,“原来不是做梦啊。”
“我说的是你掐我的事!”五条悟捂着自己的脸颊,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居然会有人舍得对我下手!”
“捂错位置了,混蛋。”家入硝子不客气地指出,“你该捂大腿,而不是你那张骗女人的脸。”
九鬼秀信默默举了举手:“那……那个?五条先生?家入小姐?”
“啊……其实不用担心那么多的,九鬼。”家入硝子朝他笑了笑,“这种消息……对我来说还能承受。”
五条悟这下知道捂住自己的大腿了,他换了个地方抱着自己,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媳妇,“没错没错啦,秀信说的是灵魂对吗?到时候真的看见再说嘛,万一那又是个骗人的家伙怎么办?”
“不需要觉得愧疚哦,如果是我不确定事情,我也不会告诉其他人。”他挥了挥手,仿佛在赶走什么晦气东西。
虽然眼睛亮起来了一瞬,但随后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语气带笑,“就算到时候真的是杰……对于他来说,也不太想接受这个世界吧?”
毕竟夏油杰所在乎的……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的规则就是这样,哪怕死了再多普通人,再多咒术师,规则也改变不了。
想到夏油杰之前做过的事情,五条悟敲了敲桌子,看了眼还在头脑风暴的【悟猫】,往那只猫嘴里塞了颗糖,见它终于下意识咀嚼起来,才撑着下巴,“小悟那边不是很难形成诅咒吗?说不定对于他来说,那边才是最合适的地方。”
家入硝子倒是想的更多,但如果夏油杰真的回来了,那些之前在他手下因此受害的人……
她叹了口气,不过她并不是正义感那么强烈的人就是了。
家入硝子看向窗外来回摇曳的树枝,咒术界这个烂泥坑,真是深不见底。
看他们接受良好的样子,九鬼秀信松了口气,默默回忆着自己究竟纠结了多少次……算来算去似乎有三次这样纠结的时刻,但总会出现其他人接受良好的情况,难道说真的是九鬼秀信太敏感了?
或许是因为踏入了这条路途的人,都学会了豁达接受所有的情绪吧。